第十六章 九代药阁(1 / 2)
徐家显赫时正是大郇开国之时。粗略查考,两位先祖家公,徐桓温,徐郁方,辅佐先帝立国,封袭、列侯、宣赏等自然不用说,是一等一的。徐家富贵而不显事,几代之中钟鸣鼎食,平安清贵,永京城中说起来无不艳羡赞佩。
如今的徐府,却与当年的派支分布迥然不同。徐桓温一脉前文所叙甚多,徐老太君高寿下,子孙繁盛,第三代仍有徐淐径、徐天罡、徐天虹、徐佑倧这四人,绵延不止。而徐家另一脉,第三代只余了徐青一人,凋零冷落,偏偏这徐青还英年早逝,令人扼腕。
而这所说异事就出于这一脉。简直是曲折离奇,诡奇纷纭。
徐青是徐郁方独生孙女,别无男丁。从小伶俐可爱,受万千怜惜,琴棋书画,好好教养着,爱如珍宝长大的。可是年岁渐长,虽家中子孙萧疏,就这么一根独苗,没法子,仍需叫女孩子出嫁,不能误她一世,万般不舍间也不得不交出去了。
这徐青由家中择嫁给了宫家的宫九南。婚姻其实是美满幸福的。这宫家也是大有来头的。
宫九南的父亲宫八晋是刺京卫总史。刺京卫,大郇国的监察部门,上至王公,下至百姓,无一不在,遇事难决的,宫八晋可直通国主启奏,或自行裁定,权势不可谓不大,与他朝的“东厂”责权相似。宫九南本人也是年纪青青便选了监察御史。
那时宫家亦是名誉天下,书香世家,清平翰墨之门,曾有大好风光的,可是不过几年,却急转直下。
约莫十五年前,话锋一转,传说中宫八晋做了几件天下人唾恶的大事,被视作隐秘的爪牙,异类歪道,乃至蒙蔽圣上,堵百姓之口,这一类的传言甚嚣尘上,若说是否可信?多半是可信的。可若说天下唾恶,又是具体什么事?没人说得出。
宫八晋其人枭雄,不拘小节,做事手段多而有时不顾同朝官员颜面,三教九流都接触,做得事多,其复杂就很难一言而尽数,终于引了众怒。十三年前,圣上也容不得宫八晋“胡作非为”,撤了他的官,却没赶尽杀绝,一家子去了封赐的田庄上度日。
那里名为伧秦,是个天然壁垒。宫八晋当刺京卫总史之前宫家其实是数代行医的,不仅仅是普通的赤脚大夫、江湖大夫而已,却是医药大族,数到他已是传到了第八代,掌控“药阁”。
这药阁可不寻常,听过的人就少,见过的人更没有,又被称为“俱毒书简”,大收篇籍,广开藏书、求药之路,意为天下医药皆在药阁有录本,天下药房在药阁皆可寻其佐引,端的是了不得,聚天下的书库也比不上一个药阁,极为可观。
宫八晋被赶去了田庄上,却并没完,宫九南和徐青小夫妻也收到了牵连,监察御史不能做了,派了寻常武官,跟着当时的大将军出征,死在了战场。徐青郁郁终日,也跟着去了,两人有个女儿,也不知如何不在了,这一脉终究断绝。儿子、儿媳与自己阴阳两隔,宫八晋自然伤心不已,缘由总是因他而起,宫九南被罢官出征因他所累,过不去心下这关。两年后,竟然消失了,朝堂上,永京城中,江湖上再找不到这一人。
旧事不可追,这一段事最后是如何,多已不可查考。传说奇诡纷纭,其中颇有些龃龉之处,不辨真假。宫家没落了是一定的,徐家却还在。
渐渐的,明面上,碍着徐家在永京城中权势无两,这一门默许是不便提及的,永京城中只知桓温一门为徐家,余的只当不存在了。可是如此盛华之后,余烟怎么会一时消散呢?千百种正邪两赋的轶闻碎珠,正当作了肥沃的养料。生出了不知道千百样故事来,权当做留给世人的谈资。
这些各异各型的事儿,在暗地里,巷口街市的说书人醒木一拍下,大官门客清客娓娓而谈的口中,酒肆吃酒闲话的大汉嬉笑怒骂中,永京城里半是艳羡半是嫉妒的太太小姐尖酸的言语中,徐青的故事始终禁而不绝。
又拜伧秦俱毒书简的神秘地位所赐,越传越是离奇,其中有影没影的,有不少误传和流言。若是如今,李司马知道的真相并不强于街上买布的一个姑娘,因为支流已经太多,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了。
李司马感慨道:“若说宫九南、徐青两伉俪,一个故去了,另一个决意携手而去,虽令人悲怀,何尝不是断绝心中遗憾,远胜于留一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呢。”
传说毕竟是传说,但传说中隐匿着的,删繁就简,挑其紧要,也仍有可能与真相擦到一点儿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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