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去活来(1 / 2)
安红豆是被一阵抢天呼地的哭叫声给吵醒的。
“啊……啊……老天啊……老天啊,我的红豆,我的妮儿啊……”
一般情况下,能发出这样可怕的,撕心裂肺哭叫声的,往往都会是一些妇道人家。
偏偏这场捶足顿胸的哭喊叫人听着非常奇怪,竟生生是个嗓子嘶哑,充满了沧桑凄凉的男人声音。
安红豆一个激灵,顿时便“唰”的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不对,也许还有那么一些些功夫。
安红豆耳边男人的嚎啕竟神奇的止住了,接着,便是一群人惊恐万状尖叫声。
“啊?……”
“诈尸啦,诈诈诈诈……诈尸啦……”
“哎哟我的娘哎,不得了啦,安秀才妮子诈尸啦……”
“快跑,快逃命啊……”
安红豆只觉得身体四周炸了窝一般的奔逃脚步声震的她脑袋生疼。
她憋气的一骨碌爬起来,原本想站起来的,不料脚底发软,只得双手拄地,勉强就势坐起身子。
这一坐不打紧,安红豆由不得嘴一张,“哇”的一声,特么的,竟抽心兜肺喷吐出一大滩又苦又酸的黄水来。
吐完这滩黄水,安红豆只觉得天旋地转,不觉又“砰”的一声,仰面朝天摔躺了下去。
晕晕乎乎之间,安红豆觉得自己被人一下子从地上抱起上半身,搂在怀里。
一个男子哑着嗓子,鼻息浓重的喊叫道“红豆,红豆,你不要吓唬爹啊……你这是……活过来了?还是死得冤屈,不甘心呐……”
安红豆靠在惊怕的浑身颤抖,却又不忍舍弃自己女儿而去的老爹怀里,闭着眼睛。
半晌,才挣扎着,低微的说道“我没死……冷,冷,咯咯,咯咯咯,好冷,好冷……”
现在正是十月末的天气,虽未到了天寒地冻,但田埂地头上,早就铺满白色寒霜,沟渠潭水里也开始结了薄冰。
安秀才赶紧握了一下女儿冰冷的手,又用自己冰凉的手摸摸女儿的额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阿弥陀佛,老天爷呀,回家,爹这就带你回家……呜呜呜……”
方才受到因为惊吓四处奔逃的人,有关切过甚的,有胆气稍大的,此刻又慢慢的聚拢了过来。
早有人听明白了安红豆父女的对话,才晓得这妮子人贱命硬。
洗衣服失足落进冰冷的玲珑潭里,泡了大半天才,给人潜入水底捞上来,原来不过是被冷水给灌昏死过去了。
嗐,都是他们这些山里人没得见识,失惊打怪的,白白自己吓唬了自己一场,着实可笑的很。
有个热心肠的大叔不顾自家寒冷,赶忙脱下自己的一件油腻腻的破棉袄,给安红豆焐上。
破棉袄上一股可怕的气味顿时熏得安红豆又翻肠搅胃起来,好在她肚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吐的了。
抽抽了一歇只得作罢,身体却稍微暖和了一些。
众人七手八脚,帮着安秀才把死而复生的女儿抬回他那间东倒西歪破茅草房。
一路上,安红豆听见众人唠叨最多的,感叹最多,只有两样话。
“这妮子,咋恁不小心呢,洗个衣服差点又把小命个搭上了,万幸,万幸……”
“去年也不知道咋弄的,从那样陡的山坡上摔下来,磕破了后脑,流了那么一大滩的血,骇死个人。”
“虽然也是捡了条命回来,人就木木呆呆的,话也说不利落了。”
安红豆躺在一摊烂稻草上,听着众人七长八短乱糟糟的议论。
心里暗道,我可不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的。本姑娘记得很清楚,我是被二伯家的二姐安红米给推下水的。
而且,只从去年她一个人上山上挖野菜,突然摔下了山坡,被救活之后,一直都不记得,自己好好的,到底是怎么要一个人跑到山上去的?
为什么又从一处特别陡峭的山坡山摔下来,几乎丧了性命?
现在,她好似梦中惊醒一般,所有的前尘往事突然之间,都无比清晰的记了起来。
万幸?哪有什么万幸?我也不是什么红豆了,我不过小名叫豆豆。
我好好一个体校武术班学生,散打练习之余,跑到隔壁游泳馆松松经骨,不想一个猛子——却扎到这里……
安红豆默默地琢磨着,不知道待会再跑到这玲珑山下的玲珑潭,一个猛子还能不能再扎回体校游泳馆的水池里?
最叫安红豆感到无语的,就是打她脑子开始清醒的那一刻,她不但记得自己所有的事情,还清清楚楚记的安红豆所有的事情。
比如,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眼睛刚睁开的一刹那。
耳边最先发出的那声满含惊恐的“啊”的尖叫,就是也想谋杀安红豆的安红米的声音。
后来,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跟着挤进安秀才的破草屋。
唯独安红米没敢来,想是做贼心虚,被吓得不轻。
并且,在她有些意识的时候,脑海中便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强烈的执念“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看来,她来,是要替不肯瞑目的人完结夙愿的。
换句话说,此刻的安红豆本质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的人。
所有种种,才是叫豆豆的安红豆既不感到生气也不感到抓狂,只能暗暗选择波澜不惊的原因。
此刻,安秀才的破屋里,一堆乱哄哄的人。
邻居陈大娘向是个有名的刀子嘴,不饶人,心肠却是极好。
早就飞奔着回去,从自己家里拿了小小的一块生姜和一小撮土糖,张罗着给红豆熬一碗姜汤。
张屠夫的小老婆王氏挺着大肚子,红着眼睛,忙忙的在安秀才的破灶台下生着了火。
第一把柴草呛出的浓烟,顿时熏得破屋里人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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