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2)
天将傍晚,一队人悄悄溜出小村,看模样是行脚的商人。总兵顺带着一行人七拐八拐,走进芦苇丛中的密集河汊,不久,芦苇荡中撑出一艘浅底沙船,满载着2百石种粮,打着兵部库部司的船旗,这居然是一艘官船!
总兵顺为舵手,刘关为帆手,林养浩和李启乾为橹手,都是一身青布短打。鲶鱼仔则扮作贴身小厮,头戴边鼓帽,背着竹箧,里面是崇文帝的换洗衣物,文房四宝,官牒文凭。
崇文帝头戴乌纱帽,身披团领右衽绿袍,乌角革带,胸前是鹌鹑补子,白袜皂靴,兵部库部司从九品官员打扮。他相貌清秀,看起来就是押船的官员,关防大印绑在手肘上,用宽大衣袖遮住,一切都是真的。
更让他吃惊的是,粮船手续齐备,文牒上盖着左军都督府和兵部大印,还有从南京到吕城一道道关卡的印鉴,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这是真文牒。
他想不通,这个水村边的破败村落里,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官用之物。如果随便什么人就能搞到这些东西,那还谈什么设官牧民,自己的朝廷原来是这么一副模样,那把江山输给燕王一点都不冤。
这是一艘小型沙船,由于是官船,船艄部位专门有官舱,供押运官员休息起居。每日在水上飘荡让人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不过比起前几天的艰苦逃亡算是舒适的很了。
漕船像大运河上的其他船只一样,白日通关行舟,晚上就泊系在某个渔港渔村。南京客们不敢暴露口音,好在鲶鱼仔机灵能干,熟悉水上生活,和生人接触都是这少年出面去办。鲶鱼仔白天办理过钞关手续,晚上到村里买来酒肉,从无差池,是个合格的小厮。
无事的时候,他就到后舱帮着总兵顺摆舵,熟悉舵工手艺。崇文帝在后舱,很少听见这一老一少说什么,总兵顺除了偶尔指点鲶鱼仔操舵,几乎不聊家常。
爷孙俩不知道崇文帝的身份,但是都对他十分恭敬,这种恭敬让他感到很舒服。刘关他们的恭敬是臣对君的恭敬,和过去世界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谨慎又透着疏远。也不像总兵顺对刘关的恭敬,那是老奴对少主的关爱和期望。
这对祖孙对崇文帝的恭敬很简单,只是百姓对读书人的尊敬,这让他觉得过去所学不是一无是处,他不想大儒先生们的心血毫无价值。
日子如水而过,白天大家在繁忙的运河上辛苦操船,各负其责。晚上水手们聚在前甲板,在昏暗的船灯下饮酒赌钱,直到总兵顺低喝一声:“都散了吧,明日还要行船。”大家就和衣而眠。有时候崇文帝想,要是时光停住该多好,这样平静的日子永远不要过去。
由于是官船,手续齐全,运河上的民船都要礼让,各个水关也没有严厉盘查,一切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看来官府的威严还在,有时候崇文帝自嘲的想,自己这几年干的还不算是一无是处。
这一日夜晚驻泊,总兵顺来到前甲板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沉声说道:“晚上不能饮酒了,明天就到浒墅关,离苏州城只有20里,要加倍小心。”船上不同陆路,舵把头拥有巨大的权威,仅次于舶长,总兵顺的话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李启乾不高兴的说道:“那么多关卡都过了,还在乎一座浒墅关?连酒都不让喝,你不会是见不得我们清闲片刻吧。”
总兵顺浓眉倒竖,双眼一瞪,喝道:“大胆,这是船上,不是你豹韬卫。这里我说了算,敢不听招呼,你想绑在桅杆上吃风么?”人老虎威在,李启乾脖子一缩,不敢言语了。
呵斥了李启乾这个愣头青,总兵顺继续说道:“我们这几天走的顺畅,是因为我们对付的是漕运司的小吏和漕丁,顶多加上巡检司的差役,这些人知道漕上的规矩,不会为难官船。
可是浒墅关是苏州门户,又在李远的眼皮底下,他会加派抚标营和应天都司的军士严守关口。我听说李远为人跋扈,他的军士哪管你是官船民船,一定会登船严查。孙大官虽说是官吏模样,可惜是个哑巴,如何应付登船的官兵?”
刘关忧虑的说道:“大官人不是哑巴,不过也不方便说话。”
林养浩说道:“如果我扮作兵部押运官员呐?”
刘关说道:“不行,缺一个橹手就是破绽,总不能让孙大官操持贱役。”
鲶鱼仔说道:“我可以做橹手。”
刘关在他脑袋上狠狠凿了个爆栗,笑骂道:“入娘的,你小子连个娘们儿都摇不动,还摇橹?”鲶鱼仔抱着脑袋呼痛,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刘关不笑了,他接着说:“就算船上不缺橹手,多了孙大官一个不相干之人,一样无法说通,老林出的是馊主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