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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看着那些垂死挣扎的生灵,面无表情的下令:“义政,传令下去,命徐海哨封锁大岛澳,白杰哨封锁牟歧澳。让他们在港外下锚,防备敌船冲突即可,不必在黑夜冒险进攻。明日寅时天亮,驱赶投降的幕府水军消灭澳口里的残敌,不必等我将令。”

桦山义政躬身应道:“是!”

崇文沉吟片刻,继续下令:“命其余4哨展开于大岛和牟歧之间,间隔10丈就地下锚,监视大小津岛之敌。全军点燃船灯,遇有敌船趁夜冲突就打,投降的让他们在我军百步之外落帆下锚,不收桨就打,明日天明派人去接收。”

“是!”

桦山义政转身要走,崇文却叫住他,继续下令:“命二出海带着刘怀德出海,搜寻大炮炥、弹左卫门和九鬼隆良的去向,找到他们以后,连夜占领日和佐浦。明日天一亮,命大炮炥哨探浦生田岬到伊岛方向敌情,二出海主力在日和佐浦等待和我汇合。”

“是!只是。。。怀德大人伤重,怕是指挥不了全船。”

崇文双手扶在露台女儿墙上,一时间感到无尽的疲惫和伤感。好一会儿,他才强打精神继续说道:“命捞蚬陈代理舶长。。。另外再安排一条船,连夜去十市给鲶鱼仔传令,命他带着坊津水军火速赶到这里与我汇合。”

“是!可是幕府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还要俘虏做什么?”海贼少年一脸的恼怒,丝毫没有同是仴人的觉悟。

大出海说,只要勇于追求公平公正,都是康人,他桦山义政同样是康人。在他年轻的心中,还是以善恶区分敌我,仴国也从来没有不杀俘虏的传统。幕府的走狗就是善人的仇敌,都入娘的该杀。

崇文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是商人,不是屠夫,杀降不祥啊。两军相争,各为其主,有罪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背后那些吃人的家伙。”停了一下,他瞪起眼睛大喝一声:“入娘的,要杀就杀大人物,杀放下武器的可怜虫算什么好汉!”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大海,看不到四周的岛屿和海岸,看不到天空中的星辰月光,只有一道船灯组成的光链,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沸腾的喧嚣沉寂下来,偶尔传来零星的铳炮声,带着醒目的炮口焰。那是仴局舟师在拦截逃窜的敌船,在更远的南部海域,绝望的哭喊顺着南风传来,那是成千上万仴人正在魔鬼海域垂死挣扎。

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下,逃生的可能基本等于无。

惊心动魄的厮杀耗尽了水手们的激情,没有人为这场史诗般的大胜欢呼。仴局水手们聚集在上甲板,默默啃着腌肉,就着凉水,甚至懒得看黑暗中的敌人一眼,有些人握着水葫芦就睡着了。只有熟悉的桨声传来,他们才会突然睁开眼睛。

有时候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粗鲁的喝问声,接着就是一顿铳炮轰鸣,水手们最多扭头向那个方向冷漠的看一眼,随后继续对付手里的食物。

每个人的心中都觉得异样,似乎过去那些快乐劫掠的日子远去了,有些不舍,又有些茫然。入娘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一场前所未见的大胜之后,怎么心里沉甸甸的。

膏血鸟船,海风掠过露台,崇文的亲兵们围坐在一起祭五脏庙。崇文赤裸着上身,老舵手总兵顺在给他裹伤。仴弓并不强劲,他身上是龙王岛制造的甲胄,锻铁头盔,野猪皮身甲,箭簇入肉不过半寸。

沉默同样弥漫在这里。

上了海螵蛸,裹好了伤处,有亲兵拿过一身黑色戎衣给他披上。船上的火头军端着腌肉清水放在鼓台一角,两人就势坐下吃饭。

良久,崇文放下水葫芦,郁闷的说道:“入娘的,好不容易打了大胜仗,如何就欢喜不起来。”

老水手淡淡的说道:“每场大战之后都是这样,不奇怪。”

崇文问道:“这又是为何?”

总兵顺一边啃着肉一边说道:“还能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海底下不知有多少冤魂,能让你安生?入娘的,当年我跟随先衢公在昆山打败李国华,杀了他们几万人,战场上整夜都鬼哭狼嚎,几天都吃不得睡不着。”

崇文奇道:“那你们不害怕么?”

总兵顺呵呵笑起来:“入娘的,活人尚且不惧,还怕死鬼不成。”

崇文点点头,说道:“是啊,活人才可怕,只有活人拿着刀枪来杀我们。。。我是担心弟兄们这个样子,如何到堺城和幕府军厮杀。”

总兵顺说道:“无妨,天亮了就好了,有太阳就有希望,神鬼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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