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今荣昨辱如梦如幻,朝福夕祸相伴相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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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邵安拜相后,他的府邸前时常是车水马龙,涌满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人们。拜相之事任谁都能看得出那是皇帝授意的,可见圣上对其宠信之深。人们都预测邵安的权势迟早要盖过长安各路亲王大臣,最终会如日中天,权倾天下。

邵安听着周遭或真心或假意的道贺声,却没有迷失在荣耀之中,而是能够平心静气的迅速分析当前形势,从容应对。

有恭贺的自然也有咒骂的。正如皇帝所料,由于邵安的资历不足以服众,群臣私下里抱怨之声此起彼伏。幸亏皇帝早有先见之明,拜相之时雷厉风行,不给众人考虑机会。否则现在龙案上的奏折一定会堆积如山。

因为廷议时众位大臣没有对邵安为相提出异议,若现在再反对定是不行的。皇上本以为这下可以堵住众卿的嘴了,但大臣们何等狡猾,又出了新的花招。

早朝时,礼部左侍郎董祈明出列,掏出一奏章,上言道“国家立制,动必法天。尚书省上应玄象,对临紫垣,故六卿拟喉舌之官,郎吏应星辰之位,斯实乾文昭著,故事具明。……臣请恢复唐初三省制度。”1

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么多,他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恢复尚书、门下二省,以牵制中书省,分散中书令职权。

历史上,在唐玄宗开元十一年,中书令张说奏改政事堂为“中书门下”,使门下省归于中书省,建立中书门下体制。至于尚书省,自唐末五代,就已经逐渐荒废了。后来本朝开国皇帝直接废尚书、门下二省,以中书省总领六部,主持全国政务,三省制逐渐向三省合一制发展。

此制度形成已久,现在忽然提出恢复三省制度,很明显是针对邵安的。

朝臣听完董祈明的上疏后,都偷偷抬眼瞥向站在第一排的新相邵安。放权定是万万不可,固权则会遭皇帝猜忌。邵安新官上任未多久就遭此一劫,众人等着看他打算如何应对。

邵安则是不动声色,以静制动。孙敕知道此刻邵安不便说话,便替他开口“门下、尚书废除日久,突然复立,似有不妥。”

“三省六部制自隋始,唐沿用。是以中书省决策,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三者相辅相成。而如今只余中书一省,掌管财政,独揽大权。中书省甚至可以直接指挥诸府、诸州、诸县执行政令,行过去由尚书六部处理之事务。”说到最后,董祈明语气激动的质问孙敕,“请问孙大人不愿恢复旧制,意欲何为?”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答不好的话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孙敕只得闭口不答,退回原位。

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中,倪泓羽担忧的看向邵安,见邵安一如往常那样平静站立,丝毫没打算说些什么,仿佛无动于衷。彭源平与他的上司孙敕对视一眼,孙敕微微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当众臣们都沉默时,冯彻忽然出列道“三省合一是大势所趋。唐朝时由于三省事权分立,常因政见不同而互相扯皮、推委搪塞。致使政令不行,拖延停滞。”

董祈明反驳道“三省合一,也是三权合一,相权过大,危及君权。若再出现如廖鸿煊那样独断专行之人为相,如何是好?”

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只为招惹邵安说话。然邵安依旧冷眼旁观,并没有被激怒。他太了解皇帝多疑的性格,此时是多说多错,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冯彻接着说道“若想削弱相权,可仿汉朝设左右丞相,何必多设立二省,增加冗员?”

彭源平进一步提议道“冯大人所言有理。臣认为,不如以他官居宰相职,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衔。”这相当于唐代群相制。此制度一开,那么孙敕必定榜上有名,而他也可以顶替孙敕的尚书之位了。

此言一出,正中董祈明下怀。甚至殿中绝大部分的官员也是眼冒金光,露出跃跃欲试的的表情,指望自己的老乡、亲戚能够上位。

顿时群臣中响起一片附议声,声声复声声,一波又一波。而邵安依旧不发一言。

孙敕侧头看向邵安,奇怪他为何还不反击。却见他唇角微勾,神色淡漠,仿佛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急。

正当群臣议论不休之时,皇帝的面色则是越来越寒;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党争乱政,现在要是同意了,到时候多方争权夺利斗个不停,朝廷之中定又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眼见局势倒向一边,皇帝一锤定音,斩钉截铁道“丞相,一人足矣!”

※※※※※

新春刚过,正值泰安元年,黔州又迎来了几名新的囚徒。他们因受不了这里沉重的苦役和恶劣的环境,想要逃跑。可结果却不尽人意,所有人通通被抓,送回来时逃跑者们已变为几具冰冷的尸体。

长官将尸体摆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的骂道“还想逃跑吗?这就是逃跑的下场。来这儿的人都想逃出去,可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唯有一种人可以离开,那就是——死人。”

见很多人情不自禁的哆嗦着,长官笑得更加灿烂,“你们这些罪人,死心吧,一辈子也别想离开。”

可惜他不能预知未来,他没想到真有一人能够活着离开这地狱,那就是安儿。

然此刻安儿亦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或许自己的一生都被埋葬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挨打、劳作。

南方的气候和北方是截然不同的,北方气候干燥,南方的春雨却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犯人们大多厌烦雨天,他们没有假日,即使下再大的雨也不得不淋着雨在工地上劳作。可安儿却喜欢这雨,因为监工们都躲雨去了,不必再担心身后会莫名其妙飞来一记鞭子。

这日依旧是细雨绵绵,安儿依旧是不声不响的做着苦役。忽然工地上响起一片喧闹,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终于在安儿身边停下。安儿木然的转向他们,散乱的头发垂下,挡住他的脸。

安儿理理头发,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来者是谁。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那些躲雨的监工们,甚至连长官都大驾光临。

长官神情复杂的看向他,“刘安,跟我走。”

安儿心中起疑,但本能的服从了命令,跟他走出了囚禁他两年的监牢。

安儿随长官来到了监工所住的屋子,进去一看,里面已准备好了一大桶温水,另有皂角毛巾等物。床上放了一套衣裤,虽说是灰土粗布的,但很干净。

“身上臭死了,去洗干净,待会有贵人要见你。”长官命令道,言毕转身出去。

安儿一边漫不经心的洗着澡,一边想着长官刚才的话。一阵欣喜,一阵怀疑,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谁要见他,他并不知晓;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他终于能够逃离此地,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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