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1 / 2)
番外五
2017年4月
雷雪还记得刚看到鬼门关任务的紧张心情:“徐福东渡”是什么鬼?
还好还好,总算知道徐福是谁。
反正是场灵异任务罢了,蓬莱乘客最后一道关卡。
望着车票背面“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这行字,雷雪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终于熬到这一天,可惜家宇再也见不到了。
小柏和楚妍拉着杜老师认真做功课,倒像她们自己的鬼门关一样。
自己白天忙忙碌碌,夜间整理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蓬莱玉枝、火鼠裘、佛前石钵和龙首之珠都留给小柏,诸多衣裳和珠宝首饰却舍不得,什么镶嵌螺钿、玛瑙琥珀的紫檀木五弦琵琶,镶金嵌玉、鼓面绘着三足金乌的太鼓,绣着松鹤延年的朝服……
直到最后一天,雷雪才恋恋不舍地把它们分门别类装在箱中,忽然想到:若是我在任务中死去,这些珍宝也随之无声无息消亡;若是我能活下来,它们却能流传千年万年。
院门传来响动,她顺手放下雕着梅花的象牙梳篦,门开处却是凌耀祖。
自从王家宇去世,两人便形同陌路,有事也靠杜老师传话,平时连饭也没同桌吃过,他来干什么?
停了几秒,他也不开口,雷雪有些莫名其妙,抬头刚想发问却被凌耀祖紧紧搂在怀里。
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紧紧包裹下来,她奋力抵抗着,却如蜉蝣撼树根本推不开这人,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仿佛钢铁铸就的胳膊才逐渐松开,厚实温暖的胸膛也朝后退去,凌耀祖眼中的灼热情意令她不敢直视,心中怦怦乱跳。
他抬起一只手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叹了口气,黯然转身走了。
那晚两队没组织聚餐,次日清晨直接到青石广场车站集合。
她跟着柏寒五人吃了顿热汤面,有梁瑀生沈百福男士在,酒也喝了些。
谁也不提任务中的难关,只憧憬着“等我出去了如何如何”
夜间小柏拉着她和楚妍在自己家住下,三个女生先是带着大黑狗和大白猫散步,神父也悠然自得跟着;然后七手八脚给两只小蛇洗澡:那时它俩刚刚长出翅膀,可把小柏高兴坏了。
永不凋零的鲜花在庭院中静静绽放,喝了两杯的柏寒正信口吹牛:“我们西湖底下肯定也有妖怪,白娘子嘛,要不然雷峰塔立在那里干嘛?
小青小蓝也许能找到它呢:它们可是同类!”
楚妍却现实的多:“它俩能自由飞翔对我们可是大大的利好,接下来我们可面临着四场鬼门关。”
明天的鬼门关,我能通过吗?
一定行的,有大白呢,还有耀祖哥和海盗王——他的怀抱可真温暖。
雷雪默不作声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许多场面在脑海纷至沓来:遍地污泥的沼泽,凌耀祖把燃烧的火把填在鳄鱼口中;周遭丧尸环绕,一马当先的凌耀祖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反身又来接应;诡异莫名的四角游戏,第一晚凌耀祖就悄悄把只能使用一次的毒针塞给自己;两只吸血鬼大占上风,只剩一只眼睛、开膛破肚的凌耀祖拉紧自己手臂,说“别去”
一股灼热血气合着酒意翻涌在胸口,令雷雪无法呼吸,冷不丁坐起身。
两位好友都抬起头“怎么啦?”
她在黑暗中抹把眼泪,胡乱敷衍:“我有东西落在家里。”
那晚北风很大,吹得雷雪遍体发寒,连忙裹紧大衣。
我得跟他说清楚,哪怕只说声谢谢,她这么想着,朝着凌耀祖院落走几步却又停住脚。
前面十来场任务刻意只当成队长关照,后面数场任务又远远避之不及,明天就是鬼门关,如何开得了口?
一时徘徊不前,悄立风中。
两位哭着“明天四点,四点”“我不上车我不做任务”的乘客踉踉跄跄路过,令大战前的夜晚陡然凄凉起来。
她避开两步,擦着流下的鼻涕,明天海战可不能感冒,只好回家取药。
院落就在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拎着酒瓶靠在背风墙角,黑暗中只见火星时明时灭。
热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凌耀祖也愣在当场,起身的时候还用手撑了下墙,满身都是酒气。
他低着头,没头没脑说了句:“你怪我不怪?”
我只怪我自己——要不是我,我和家宇也不会登上列车,更不会来到蓬莱。
她忽然满心难过,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踏上台阶推开院门。
一只手掌抓住她肩膀,随即又松开了,凌耀祖忽然笑了起来,望着天上月亮:“等回去了,我就打报告申请转业,太太平平过日子。
到时候我去找你……”
她猛然捂住耳朵,快步冲进自己庭院,反身回来看到他失望怅然的眼睛——足足十七场任务数百个日日夜夜,雷雪从未见过他这幅神情。
明天还不知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是死是活。
于是拉着院门的双手使不出力气,直到他紧紧拥住自己,这次凌耀祖再也没有放手。
那晚她被炙热如火的情感焚烧殆尽,又像颠簸在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
雷雪记得自己哭个不停,像把这辈子的泪水都哭干了;凌耀祖大部分时候顾不上说话,抽空哄两句。
她甚至一次都没想起过别人。
“小雪!”
面前的凌耀祖紧紧搂着她,把茫然失神的雷雪陡然从回忆中拉回现实:这里不是蓬莱,是我们原来的世界。
一阵浓郁芳香传入鼻端,低下头去,却是自己随手挂在皮包搭扣的白玫瑰花苞。
她心中一阵难过,用力推开他,自己也退后两步,定定神才开口:“你有什么事?
你找我干什么?”
凌耀祖从衣袋里掏出烟盒,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
“过年前我就打了报告,年后领导找我谈过几次,一直没批。
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接手,今年也忙得很,估计年内才能办下来。
我这次来,想在这里住几天,和你好好商量商量以后的事。”
以后……我和你有以后么?
她黯然想。
“你以后,想留在父母身边吧?
这也是应该的:家里就你一个孩子。”
他显然考虑过无数次,胸有成竹地说:“我习惯了体制内的工作,可异地不好办理,配偶投奔也来不及了,只能托托关系,过来找家国企待着。
其实我是闲不住,要不然现在也不缺钱,索性开家公司算了,就和卢文豪似的,省事;当然我这个可不和他们似的挂羊头卖狗肉,老老实实干点活儿,你的意见呢?”
“我也没和家里打招呼,等年内办下来再说吧。
反正家里有我哥我妹妹照顾,我也放心。
再说逢年过节回去坐高铁就俩钟头,快得很。”
他欣慰地说。
雷雪忽然想起第一次暗水沼泽任务,打退成群围攻鳄鱼的时候,他捂着血淋淋的胳膊庆幸,“家里头不是我一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大概也意识到进度太快了些,有点感慨地说:“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说说心里话。
去年你这边事情太多,情绪也不好,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机会;紧接着又是过年,开年我这边实在脱不开身,今天才赶过来。
小雪,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我也明白你心里放不下他,换了我也一样。
可人生在世还有几十年,离开的人留不住,我们千辛万苦活下来,还得好好活着。
不光为自己,为家里也得保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家里不担心吗?”
雷雪盯着自己消瘦苍白的双手。
“刚才我在你家里和阿姨聊天,阿姨很担心你,怕你走不出来,让朋友们平时多开解开解。”
他由衷叹了口气,把捏在手指间的烟卷点燃,“你总是躲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小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不求别的,你和我说说话,别这么憋着,时间长了受不了……”
电话突兀地响起来,雷雪不知怎么有点心慌。
凌耀祖停下话语,看着她手忙脚乱打开皮包。
“小雪啊,是我,是我。”
王家宇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慌乱焦灼,还带着些歉意:“你阿姨她,本来家里待得好好的,我下楼买菜的功夫就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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