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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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肃武县是通往西北地的必经之处,与长留郡有三四日的马程。

既然得知了萧怀瑾的线路,他带着粮草走了西线,为了尽快追回他,谢令鸢等人也不再叨扰郦家,连夜规划了行程,翌日清晨,天际一线红芒时,众人便辞别了郦家。

郦家虽然不知道她们赶路是为了什么,却还是多给她们准备了几匹马用以换乘。

为了赶路,她们沿途“勒索”而来的粮草,也都存放在了郦家,倘若日后有需,再由郦家派人看管押送。

海东青威风凛凛地展翅,巨大的阴翳投射在地面上,武明贞骑在马上向着郦家作揖,郦依灵站在门外,目送着他们一行人和鸟的背影渐行渐远。

朝霞逐渐绽放开了,天和地又明亮又蓬勃。

郦依君早已从昏迷中苏醒,正闭门思过。

郦依灵往祠堂的方向看了一眼,转着眼睛,问郦三老爷:“父亲,我若也去北地看看,你们会生气吗?”

先前混在柳不辞的流民队伍里,后来又阴差阳错惹来误会,让她终于知道了闯祸的代价,如今也能谨慎些了。

不过小表兄十来岁就广游天下,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郦三老爷被这惊世骇俗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训斥,忽然又想到什么,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谢令鸢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旭日也犹抱琵琶地露出了半脸,他才负着手走回家:“这样冒险的事别问我,自己去祠堂里想吧。”

郦依灵在他背后露出个鬼脸,继而笑了。

毕竟十二娘子做下种种决定时,也没有问过谁的。

——

重阳后的秋风开始有了萧条之意,吹落遍山枯叶。

赶路一天,出了长留地界后,因西北地势狭长所限,众人赶到最近的有客栈的小县城时,已经是夜半了。

客栈伙计兼厨子没精打采的招呼了他们,热了两个菜,就去长条凳上阖眼继续睡,林宝诺被他不敬业的服务态度气了个仰倒,上前想踹他起来热茶,被谢令鸢拉住了。

“算了吧,林影后,这种地方有个栖身之地就不错了。”

林宝诺忍无可忍地收回脚,明白谢令鸢说的不假。

以后越往西北走,越是苦寒之地,土地贫瘠县镇稀少,说不定赶几天路都没个落脚的地方,还得幕天席地。

所以萧怀瑾身为皇帝,一路比她们还要颠沛流离,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样想想,居然有些敬意了。

尤其在她赶了一天的路,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时候,萧怀瑾简直被衬托得头顶光环。

眼下众人坐在包厢里,对着两个菜,一壶冷茶,一碟干镆。

林宝诺唉声叹气,白婉仪坐在一旁,默默喝着凉了的旧茶,没有说什么。

茶叶从宫廷流传到民间,也不过才一二百年,喝的都是最廉价的茶末子,实在难以下咽。

白婉仪想,她们嫌弃外面的吃食和茶水,还可以抱怨;而他呢,一路有人嘘寒问暖吗?

倘若没有,他会难受吗?

她头上戴着一支上品翡翠簪,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碧透的光泽,无论是雕工抑或成色,都属绝品。

当时白婉仪被扔在乱葬岗时,也不知是谁为她插在发髻上的。

她坐在那里听着林昭媛抱怨,淡淡劝道:“陛下在的地方,可比这里更难熬。”

“他难熬……”林宝诺本想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心疼他……最终还是吃了口菜,就着已经凉了的茶水送下肚。

想到萧怀瑾带着一帮流民,白手而起,过着比她们还艰苦的生活,不免感叹:“他一路艰辛,可见决心已定,岂能轻易被我们请回宫呢。”

她说出了众人最担忧的心事,一时间满座无言。

萧怀瑾不以皇帝的名义御驾亲征,大概也是怕万一有什么闪失,民心易乱。

所以他一路收集兵马和粮草,付出了比御驾亲征多十倍的辛苦,有这份毅力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她一句话精确打击,谢令鸢眼见气氛骤冷,赶紧缓和气氛,打趣道:“若陛下不肯回长安,我们就留下帮他打仗,毕竟你们也是三个人放倒郦家一百家兵的高人,说不定建个丰功伟绩,朝廷还给我们立个祠堂。”

郦清悟轻轻蹙眉,不赞同地轻斥道:“乌鸦嘴,这是人死后才立的。”

“人固有一死么,”谢令鸢对他摆摆手:“重于泰山就好,像郦家娘子那样。”

林宝诺连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忠烈嫔妃祠’怎么样,祠里也可以供石像?”

以后等她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在这个世界留下存在的影子。

“效仿十二娘子么?”

武明贞一笑,又叹道:“那样可是了不起呢。”

十二娘子祠,是一座专为女人建立的祠堂,供在那里的十二个牌位,镌刻的是她们自己的姓名,而不是嫁人后的代称郦x氏。

每个灵牌上方的石刻,都是怀尊敬之心,为她们单独立的传记,所铭刻的不是她们的父亲、兄弟、丈夫、儿子是谁,而是属于她们自己的,生平功绩。

“不重谁家女,不重谁家妻,不重谁家母,只重功业身。”

白婉仪收回神思,评判道:“郦家十二娘,和郦家女祠,都了不起。”

在那里,女人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而是作为一个建功立业的人存在。

庶嫡也好,成婚也罢,有无子女都无所谓,完全跳脱出了世道的桎梏。

她们以无比的魄力,换来了郦家的女子从樊笼里走出。

就像郦依灵说的,每个郦家女子的愿望,都是希望以后也能被供在这个祠堂里。

也可贵的是,郦家男人也有这个魄力,承认她们的伟大,而不是因性别抹杀她们的存在。

“也只有郦家,才能如此罢。”

林宝诺半是感慨道,随即发现四周又沉默了,气氛比饭还冷。

“呃……”她简直想自抽,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路受的冲击太大,今晚她频频瞎说大实话。

她看向谢令鸢。

谢影后,你不是获奖感言能随兴说二十分钟吗,你快来救场……

谢令鸢轻咳一声。

“今日郦家能为女子建祠,日后,天下也就能如此!”

这苍白的论点,众人回以一笑。

都是套路,毕竟德妃娘娘一路上鼓舞众人无数次……

“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陛下曾在马球赛场上,向北燕使团,向朝堂众臣下过口谕:女子也有不属于士子男儿的抱负和才华。”

谢令鸢回想起当日,套着萧怀瑾说出这句话,笑了起来。

“陛下九五之尊,咳……(曾经何等直男癌),都以金口玉言说出了这番话,为何?”

谢令鸢一拍桌子,看向她眼前的爱妃们……萧怀瑾的爱妃们。

武明贞没有参加那场马球赛,倒是听说过。

白婉仪反应机敏,回答道:“因为你用青龙偃月刀把北燕战神打下了马。”

郦清悟:……

武明贞:……

林宝诺:……

谢令鸢:瞎说什么大实话。

“因为我们展现了我们的实力!”

谢令鸢老脸一红,她当时靠的是九星之力,实力个鬼,作弊还差不多。

“我们赢了北燕的球队,我们,咳,把北燕的男战神打下了马,我们用功勋证明了自己。”

她越说越有些清醒,仿佛时隔多年才品出了美酒的滋味,停不下来:“权力从来都不是等来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

郦家女祠,是在十二娘子战胜太祖、护佑百姓、忠烈殉身后,才建立的。

郦家女子以前也是足不出户,嫁人生子,终其一生的,直到十二娘子之后,才能习文习武,出门历练,自由婚嫁。”

“所以,世道并非一成不变,关键在于有无人去拼,去牺牲,去夺取!”

谢令鸢一拍桌子,郦清悟、林宝诺、武明贞、白婉仪等吃瓜群众虎躯四震,桌子上杯碗俱裂。

谢影后陷入了演讲的陶醉中,忽然面前一亮——是星盘跃然眼前,散发着银蓝色的光芒。

上面的指针移动了两份。

是气数和声望?

她她她,她做什么了?

谢令鸢疑惑片刻,忽然想起来,大概方才无意中,激发了【慷慨陈情】的日常任务——在妃嫔面前滔滔不绝发表“ihaveadrea”《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

醉了,以前一直没弄明白这个任务要怎么完成,原来,天道是要她给九星洗脑啊!

为了气数和声望,谢令鸢双目炯炯,正气凛然:“明贞,你何必悲观,你既能征战沙场,怀广袤之志,也可以成为张将军和十二娘子之后被敬仰的人,甚至你会比她们做的更好,不止为一家的女子争来什么,更能为天下女子争取一个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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