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大司马的志向(2 / 2)
楚不海见了种士良,立刻跪地,给大司马叩头,种士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种士良往后宅书房而来,就像走在自己家的院子一样,轻车熟路,无人通传更无人阻拦。
这些年,这对义兄弟好的像一个人一样,对于楚家人来讲,种士良是不是大司马不重要,重要的他是老侯爷的至交好友。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楚成隆向书房外望去,是种士良站在门口。四目相对,种士良眼神寂寥。楚成隆微笑着打招呼道:“哟,士良来了!来来来,快坐吧,我这刚让人炒了几个小菜,就等着你来呢!”
种士良走进书房,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楚成隆对面。种士良沉声道:“老楚,我可是等了你足足三个月,才等到你出关。要是换个人,我种士良早把他全家砍了八遍了!老楚,你实在是教子无方啊!”
楚成隆抓起青色盘子里的一根嫩黄瓜,蘸了下来自辽东的黄豆大酱,咔哧咔哧的嚼了起来,还示意种士良也吃。种士良摆摆手,示意楚成隆继续。种士良平生只爱吃肉,对什么黄瓜这些果蔬没有兴趣。
楚成隆忽然笑道:“你多少还是吃点吧,不喜欢吃黄瓜蘸酱就吃点别的,喝两杯酒也是好的,如今我楚成隆在你大司马嘴里,都从楚大哥变成老楚了,我看以后咱们再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机会,怕是没有喽!”
种士良想了想,苦笑一下,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种士良表情木然道:“这次,如果不是楚随心该多好!换个人,我就可以毫不客气的手起刀落,杀他全家。可偏偏他是楚随心,是你楚大哥的儿子!你说,你让我怎么办?你救过我的命,我若杀你全家,那是忘恩负义!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楚成隆大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才等着我出关,当面谈的嘛!”
种士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缓缓道:“坊间传言,之所以楚随心弹劾了种士良而楚家仍然能不倒,是因为先帝赐给楚家的金牌,可以免死。”
楚成隆摇头,一脸无奈道:“坊间传言而已!就那一块破牌子就能免死?谁信!你种士良做大司马,会杀我楚成隆?谁信!士良啊,我知道,你是个好面子的人,凡事都要面子上过得去,老哥哥对不住你,可是孩子长大了,他不由爷啊!”
老婢女胡秋月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给楚成隆捶着背。种士良看了看楚成隆身后的胡秋月,忽然笑道:“你们家这老婢女多少岁了?眼角都有皱纹了,你也舍不得辞了她?”
楚成隆不动声色道:“老弟啊,毕竟她到我们楚家有三十来年了,我这人就是念旧情,所以舍不得她走。不是有句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
种士良闭上眼睛,琢磨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八个字,若有所思。半晌后,种士良坐直了身子,笑容古怪道:“老楚,你这个老狐狸,我怎么感觉你这话像是在说我啊?”
楚成隆又给种士良倒了一杯玉春酒,劝酒道:“士良啊,你还是多喝几杯吧,真的过了今天,咱们哥俩在一起喝酒的机会就不多了!你是因为公务繁忙,我是不知道哪天就要驾鹤西去了。毕竟天道这东西,太过渺茫,修道者如牛毛,得道者如牛角啊!”
种士良也不吭声,接过杯子再次一饮而尽,两人半晌相对无言。
楚成隆忽然问道:“老弟,你们叔侄俩这是何苦来呢?等啥时候这兔崽子回来,我让他登门向你赔礼道歉,认个错!怎么样?”
种士良一言不发,抓起一双筷子,咔嚓一声,折断了,丢到一旁。
楚成隆见状,只好笑道:“好,不提这事,喝酒喝酒!”
种士良轻声道:“老楚,我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当年是你在沙场上救了我和先帝,若是没有你,我和先帝早已经成了辽东的孤魂野鬼了!我也知道,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你这儿子,却在朝堂上让我颜面尽失!你叫我如何原谅他?”
种士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愤怒道:“如今,东丘将军包良逸公然起兵,说是奉了安越侯楚随心带去的衣带诏,他说他要清君侧,要杀到京城,除掉大奸臣种士良!”
种士良阴森森道:“赔礼道歉有用的话,还要那些刑具和杀人的武器做什么?老楚,你说说,我该怎么收拾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为了这个大司马的职位,我布局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气象,凭什么让我把权势地位拱手相让?”
种士良站起身,双手负后,缓缓在书房中踱着步子,“老楚啊,当年你被封为安越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一时间风光无两。当时,我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也要这份荣耀!是凡别人有的,我种士良也必须要有!这是我的志向,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达到了这一步,我容易么?啊?”
楚成隆自嘲道:“士良啊,你这是何苦来呢?你是陵泉侯,是大司马,大权在握,权倾朝野,连皇帝的废立都由你!我只是一个空有爵位没有官位的过气侯爷,我如何能够和你相提并论?更何况是随心这个不懂事的小兔崽子!”
种士良情绪缓和了一些,重新坐下,声音低沉道:“私下里,很多人都说我是权臣,我心里认,但是谁要是敢在我面前说出这话,我就一定砍下他的脑袋!有多少,砍多少!有些事,我可以做,你不能说!”
楚成隆苦笑道:“士良,你太执著于这些了,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怕说。天下悠悠众生之口,岂能用刀堵住?好,我知道你的性子,我也不劝你。你能念旧情,留下我楚家上下这两百余口人的性命,我已经很感激了。话不多说,喝酒吧!”
种士良自言自语道:“我当年就发誓,我一定要权倾天下。什么帝子龙孙,当他们跪在我面前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当他们苦苦哀求我,只为活命的时候,可有半点儿皇家气象?老楚,那种痛快,你根本就不能懂!嘿,要说权力这东西啊,确实是最好的春药。”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种士良大醉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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