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倒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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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之后,云麾将军李奇训命令振威营士卒停止前进。虽然他们已经下了摩天峰,可是宝灵山十分陡峭,如果冒险在缺少光线的山间夜行,很容易坠崖身亡。那些江湖人士武功高强,自然不惧怕行走夜路,可是李奇训身为统兵官,更多的是要为振威营的普通士卒们考虑。

尤其大司马种士良还带着三名女眷坐山轿,抬轿的倒霉蛋当然是打了败仗还没饭吃的振威营士卒。虽然振威营是禁军中的精锐,士兵也都是能以一敌三,以一敌五,甚至以一敌十的劲卒,可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吃不饱肚子的士卒又能有多少力气抬轿?

尽管李奇训优先让抬山轿的小卒们吃饱,给每个抬轿人发了三张玉米面大饼。可是李奇训不敢保证抬轿的小卒会不会因为兵败却还要抬轿而满腹怨气,愤激之下万一他们把种士良的女人连同山轿一起丢下山涧去,那就太可怕了!

而且就算这些人仍然忠诚,可是他们白天经过了一场激战,下午又贪赶路程,身体多半都已经疲劳过度了。让疲劳过度的士兵在夜间的山道上行走,是很不负责的行为,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会因为疲劳犯困而失足坠崖。反正没了肉身的白乐天只是驱逐他们,让他们滚蛋,又不会追杀过来,李奇训不想冒让士兵坠崖的风险。

山间一处空地上,振威营草草扎下了营地。夜风吹过,除了松涛阵阵,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兽吼,营地一片静悄悄。士兵们七扭八歪倒在地上,席地而睡。每个人都很疲倦,又累又饿,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个时候,士气低落到极点,迫切需要主将给他们鼓舞一下士气。

振威营的士卒们拖着疲惫之躯给种士良搭好了行军帐篷。种士良却没有立刻住进去,而是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抬头望着远处树梢上方辽远的天空发呆,没人知道此时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今天摩天宫一战,种士良受了重创,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的虚弱,所以仍是强撑着坐在这里。

今天战败之后,他们丢弃了很多辎重,包括一些帐篷。今晚种士良就只能和他的三个小女人挤在一顶帐篷里了。好在现在天色不错,没有下雨的意思,不然这些士卒可就惨了。

三名宠妾诺兰、诺颜、颜昔平果见种士良很不开心,于是都围坐在种士良身边,默默的不说话。诺颜有眼色,轻轻给种士良捶着背。诺颜知道,这个时候的男人最需要安慰,而这种安慰,有时甚至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足矣。

颜昔平果不知道诺颜和诺兰对种士良这人怎么看,她自己是族破家亡的人,除了一个逃走的弟弟之外,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至亲之人了,她并不留恋在辽东的辛苦生活。游猎民族的生活很苦,要逐水草而居,每天洗洗涮涮,还要驯四不象,熬鹰打猎。那种苦日子,总不及在大司马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来的自在。

到了大司马府之后,种士良待她似乎也不错,那么她就留在大司马府,安份守己侍奉种士良,做他的侍妾。好在还有同是从辽东来的索伦绮香是她在大司马府的好姐妹,她倒也不至于极度孤独。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盼着弟弟有上天能来到她身边。姐弟重逢,那就是她今后最大的幸福了。

颜昔平果忽然叹了口气,今天种士良兵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司马也是凡人,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人,更不是神。他虽然有本事让皇帝在他面前服服帖帖,可他也同样有许多办不成的事,并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愿意听他的号令。

可对颜昔平果来讲,无论种士良权力大小,别人尊敬他与否,他都只是自己的男人而已。她的思想很单纯,虽然种士良多半只是把她当成金丝雀来豢养,可她还是很感激种士良,至少这个男人让她脱离了苦海。她没有什么野心,不想当什么大夫人,就这么做个小妾也挺好的。她只是有些担心将来年长色衰时会不会被种士良抛弃。

不远处,李奇训的声音打断了颜昔平果的思绪,李奇训高声道:“各位弟兄,刚刚得到消息,大司马先期安排下山的武林朋友已经联系上了右平知县,右平知县得知我们缺粮的困境,已经连夜派人将粮草送上山来,咱们明天就能吃到热饭热菜,马匹也能得到草料。所以,请大家不要灰心,只要熬过今夜,明天情况就会好转!”

听到明天就会有热饭热菜吃,倒在地上的振威营士卒们终于精神一振。今天打了败仗,晚上还没有饭吃,每人只啃了一个冰凉的玉米面大饼,又饿又累又沮丧,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坐在种士良身边的诺兰听到明早会有热饭吃,随手就把半块冰凉梆硬的大饼丢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撇着嘴道:“好硬,真难吃!”如果能有热乎的饭菜吃,谁还会愿意吃这种丢出去简直能把狗都打个跟头的玉米面大饼?

靠在种士良肩头的颜昔平果坐直了身子,冷笑一声道:“有大饼吃就不错了!连咱们老爷都是吃的大饼,你还挑三拣四!”

颜昔平果对诺兰那副娇气的样子很不满。颜昔平果比诺兰早进大司马府两个月,她从氐金一个小部落头人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种士良的宠妾,从此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可是颜昔平果始终认为,就算现在生活好了,也不能忘了本。

她们氐金族过着游猎的生活,吃苦挨饿的日子还少吗?所以只要不是太过艰难的生活,她都能忍受。尤其像诺兰这样的人,前阵子还在草原上牧牛放羊呢,这才过上几天优渥的生活,就开始挑肥拣瘦了!要不是大司马抬举,你就是个在草原上放牧的野丫头而已!

诺兰却向颜昔平果瞪了一下眼睛,不服气道:“咱们可是老爷的女人!咱们老爷是什么人?天底下还有谁比老爷权势更大?老爷最呵护咱们了,难道老爷愿意让咱们吃这些东西?虽然老爷一时失利,可是早晚要打败白乐天,攻下摩天宫!现在咱们和这些土大兵一起吃这些东西,那是不得已!你还把这当成理所当然了?”

种士良忽然身体一震,像回过魂来一样,双手扶着腿,哼了一声,缓缓道:“已经有十年没打过这样的败仗了!好,打一次败仗,长长记性也好!自己记得,天底下就没有不打败仗的人,三十多年前,不也有过一败涂地,甚至要自杀的时候吗?今天已经不错了,不用人救就能活着下山!”

颜昔平果见种士良嘴上这样说,可是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样子,就知道种士良又口是心非了。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颜昔平果知道种士良以前的一些事情。虽然他很多时候表现得很强硬,可是内心深处却不是这样。种士良小的时候被人欺侮,那些事都深深的留在他心底,时不时还会翻出来,刺痛他敏感的心。

于是种士良就会用强硬的态度,证明自己终于行了,不再是昔日那个任人欺侮的穷小子了!每个人的脾气性格不同,造成了为人处世态度的不同。用颜昔平果的话讲,种士良活得很拧巴。

正在给种士良捶背的诺颜停下了手,在后面环住种士良的腰。她知道,这一仗打输了,实在对种士良的打击太大。几年来,种士良权势滔天,天底下哪个不敬畏他?就连百官和小皇帝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可突然间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当众丢了丑,他心里能过得去吗?

诺颜很聪明,这个时候她并不多话,她也不需要说话,她只要静静的做一个能让种士良偎依的温柔港湾就好。这一仗输了,自然会成为种士良心里的一根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一旦回到京城之后,环境一变,种士良很快就会恢复意气风发的样貌。

一旁的诺兰忽然冷笑道:“我们都是老爷的人,就应该替老爷分忧!”

颜昔平果轻蔑的看了诺兰一眼,心中很是不屑,她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颜昔平果心里想说的话是:你和我一样,都是大司马养在笼里的金丝雀,拿来消愁解闷的工具而已!你有什么本事替大司马分忧?你我不过是以色事人,年长色衰时,不被抛弃都已经是好的了!

可是颜昔平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没有必要说这些,尤其在这种时候。

种士良喃喃道:“休息吧!”诺颜“嗯”了一声,乖巧起身,扶着种士良的右臂,颜昔平果也跟着站起来,她扶着种士良的左臂,两人一左一右,一起搀着种士良,三个人缓缓踱进了帐篷。两个人架着种士良都很吃力,她们清楚感觉到种士良的腿在颤抖,感觉到他的虚弱、疲惫和无力。

诺兰并没有跟进来,而是站在帐篷外,望向黑暗中那些疲惫的士卒和江湖人士,用草原上的方言俚语喃喃骂着一些颜昔平果听不懂的话。

颜昔平果感觉到诺兰非常愤怒,大概是因为种士良今天的大败让她心里非常不爽吧。随她吧,人总是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而那些土大兵对她又没有什么威胁,所以诺兰才会对他们破口大骂。颜昔平果这样想。

夜色静美,虽然颜昔平果也很疲劳,但是她却迟迟睡不着。她辗转反侧,清晰听到种士良疲惫的鼾声,听到诺颜在睡梦中的呓语。唯独诺兰一个人睡在角落里没有声音,难道诺兰也没有睡着?可是颜昔平果不想和她有什么交流,她觉得自己和诺兰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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