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铁劫,行者不弃(1 / 2)
离校长所说的开学典礼还有一个多星期,校园里面已经满是一种庆祝的气氛,倒不是说一个开学典礼有多么重要。而是因为,这是甲子年。
灵潮后新大唐自灵潮历起建立,可以说是与国同龄的西南联大将要度过它的甲子年,开学典礼也是甲子校庆的日子。
国家、学校、寺庙……那些人类建立的象征物似乎比人类本身有更强大的生命力,他们不一定会随着时间走向一个注定的尽头。垂垂老矣抑或是老当益壮,我们怎样称呼它是和时间没有关系的。
没有了焰作伴的周子衿走在联大校园里并不比俊男靓女更引人注意,他那身终日不变的作战服也并不显眼——许多高年级的学生也从各种历练中赶了回来参加校庆。
他们的气质与一二年级的新生泾渭分明,给联大注入了一种新的铁血的气质,暮秋的天气也愈发硬朗了。
他刚从谢院长的芙蓉园出来,想到周悠悠马上就要入学了才突然发觉自己很快就要升入三年级了。
将三四年级放养在外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战斗学院的学生吸引回学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江河之决。虽然人选没有公布,但已经吵得沸沸扬扬,学校论坛上更是出了无数的预测帖子。
嘴上打不赢的就动手,这是颠不破的真理。而学校似乎还有推波助澜的意思——战斗场馆二十四小时营业,随到随战,高级导师轮番充当裁判。
这一切和周子衿的关系都不大,他在意的在别处。
江河之决的最终竞赛形式和地点都未确定,但前期会要求各个地区的队伍前往其他地区完成据说是地狱难度的任务。
不论是荣誉,还是能够走出去看看其他地区的样子,抑或是本身战斗的激情都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周子衿模模糊糊知道校长所谓“好好准备”的意思了,他断定那花白胡子下藏着的是一种老不正经——他指的当然不是画册。一个老师从来都可以借着锻炼的名义“玩弄”学生,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而一个位高权重的政治家则更可以为了高尚的目的安排精彩纷呈的戏码。
合上手中的《大唐地理志》,缓步走到窗前。这样的日子里能像他一样安静下来看书的人实在不多。金桂铺了一地,不知北国是否有雪,大漠沙尘是否漫天,海疆的浪潮是否终日不歇?
“你好,这本书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
女孩抱着一本厚得足以当盾牌的书,一身粗布麻衣,脑袋从书后面探出来,露出一双澄净如海的眼睛。
“哦……好,你拿去看吧。”
“谢谢。”女孩抱着大书微微一躬,想将那套《大唐地理志》一起抱在怀里,却发现实在抱不下了。
“我来帮你吧,你坐在哪儿?”
“就在那儿。”角落的位置里,桌边轻斜着一根竹杖,杖首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女孩走动间他好像听到了风的低吟。
秦川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他原本是准备好去死了的,把严晖从叶甫那个老不羞那里抢过来是他做的最后一件重要的事。
现在,他后悔了。就像小时候他高高兴兴地选了父亲手里的竹蜻蜓,可看到哥哥的那把弹弓时候的感觉一样。那把弹弓最后还是以你还太小,不能玩弹弓为理由强留给了哥哥。
但这一次,他不能认输。
父亲,我已经足够大了,甚至是老了,但我得为孩子们在地上多踏上两脚,好把前面的路多踩几个褶出来。
他相信那个老家伙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秦川河穿得很随意,但脸上的表情很郑重,近乎于一丝不苟——是的,他努力控制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好让自己能够显得更得体更郑重一些。
“铁大,你父亲在家吗?”他的动作很轻,淹没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里,以至于这个正把铁锤舞得虎虎生风的大汉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铁大?!铁大!”秦川河又用力喊了几声,然后就在一旁随意找了个木桩子坐下了。他知道打铁是不能随便中断的,不能着急。
扶着拐杖,秦川河看着火星在铁锤的敲击之中舞蹈,然后又突得隐没在黑暗之中。真漂亮,可是太短了,几乎就是那么一瞬,就像是那些老伙计一样。在没有被工作充满的时候他也和普通老人一样容易被回忆拉扯,这似乎是不能违背的良心。
他坐了很久,直到眉毛上都起了灰,那个赤膊拉着风箱的汉子才松开把手,有些歉意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烟熏火燎的脸和一口发黄的牙齿。
“秦伯,不好意思,我这儿……”
“你是铁大,那这是?”在秦川河印象中,铁家铺子里打铁的永远是铁大,不会有别人的。
杨铁生把一块百炼铁锭扔进通红的炉子里,手腕一翻将比他脑袋还大的铁锤稳稳放在脚边,转身面向秦川河。晶莹的汗水滚着炭灰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火光照得杨铁生的脸显得有些黑红黑红的。
他瞪着那双标志性的铜铃一样的牛眼,厚厚的嘴唇龇出一口白牙:“秦老好,我是杨铁生,还听过你的课。”
“听过我的课?”秦川河这些年只偶尔上几节课,但学生里不会有一个铁匠。
“今年的青训营,您给我们讲灵兽技能,就在那个小教室里。”杨铁生的声音在这个闷热的不够空旷的打铁室里有些嗡嗡的,那一张笑脸的线条慢慢向内收紧。
“哦——是李百山带的那一届。周子衿还有李战秋,对吧?”
“对!我的队长就是周子衿!”杨铁生双颊的轮廓又张开了。
“你在这儿打铁?多久了?”
“半年了。”那是从青云班里出来就开始了。
“好!好!打铁好!要认真,每一锤都要用心,好好学!”秦川河抬起手想要拍拍杨铁生的肩膀,最终只能扶了扶他粗壮的大臂。
“是——!”铁生突得敬了个军礼,声音大得能把房顶冲翻。他不傻,但仍旧不太明白秦老的意思,但他朴素的观念里秦老的话一定都是对的。
“铁大……你不打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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