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亦·玄圃》/第五十章 裁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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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又有一段怪音传至,与之前那段怪音的格调颇为吻合。只见一直在一旁悄声歇息的两头座鹰起身飞回对面去了。

楚王与昭梦因思绪被怪音所扰,这才回过神来。

楚王正了正衣襟,上前数步,朝坐于石上的那人行礼致意道:“拜见祭长。”

昭梦闻见楚王所为,也随即拜礼。

那人起身转首,面朝楚王答礼。其形容竟使得昭梦二人讶目惭心。

一时间,似睹芝兰宝树,金刻火凿,玉塑琼雕,冠象唐尧之群峦,衣缀神农之百草,手结虞舜之一规,足蹈包栖之观效,形正堪松满,礼直恰柏削,阳刚之英气盈透肤表,温化之义息渗起肌里,声似长风吹谷,音比涧水弹石,容清神和,如月如江。

一睹之下,楚王与昭梦心中为之一叹久久萦回,不期天壤之间,竟有此等神人。

昭梦不禁想起在云泽之畔,一行人出了饕餮之口后夜宿山洞之时,昭岩单独对自己说起过的那一番话。当时昭岩说,那日靛萝带领豹蜞在迎台操演画雪阵法。休息之际,靛萝摘下面具,头靠着昭岩肩臂,憩目吟语,道是: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当时,昭梦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意境飘举,神蹈九天。昭梦本想细问一番,不过一想到这是昭岩与领队私底下的言语,便不好多问,只是从此记下了这几句。

如今,见到眼前的祭族长老,昭梦沛然起叹,所记之语便如泉水涌出心底。只不过,昭梦心中比对,觉得若以所记之语形于眼前之人却又有不合,虽境界比应,却观效分踪。眼前这位祭族长老阳英内敛,虽还不曾出语,却已让人感到温和热情,一见如亲。

看着眼前这位祭长,楚王不禁回想起往日里少师之轻歌慢蹈,还有祭师之音容像貌。

终于,祭族长老开口说道:“楚王,将军。”

楚王与昭梦不自觉间赶紧说道:“不敢当。”

祭族长老接着说道:“有何不敢当啊?我只是依两位之职守,平平道来,无誉亦无遣。”

楚王与昭梦又赶紧说道:“是。是。”

楚王本想就此请问祭族长老的名号,但不知何故,心中竟有一种念头,对于这等人知不知道其名号已经不重要了。

祭族长老说道:“二位不必拘谨。二位可知,刚才我坐石观江在干什么吗?”

楚王与昭梦面面相觑,说道:“不知道。”

祭族长老说道:“我在听‘曲战’。”

昭梦看过楚王脸色,便问道:“敢问何为曲战?”

祭族长老说道:“刚才你二人乘鹰过江,是否听到阵阵妙音啊?”

楚王说道:“是曾听到阵阵音声。不过那音声虽富有节律,却也多有可怖之处,比之堂典穆歌,颇失雅正。窃以为难许为妙音。”

至于昭梦,自从阁台听雷律之后,似乎失去了细品乐理的能力,只不过他对这一点不是很清楚。此时,昭梦反倒觉得楚王分说得很有道理,便在一旁点头附和。

祭族长老笑道:“哈哈哈。我且试问楚王,那堂典穆歌,雅正中又有几分战趣?乐者,既有雅正,当有奇趣,既有穆歌,当有野嚣。但凡韵味高致,便可称许。心无偏碍,才可多感妙音。”

楚王面生笑意,点头说道:“有理。闻此一言,正可谓是寡人孤陋了。”

祭族长老说道:“不尽然。孤陋偏颇恰恰乃是得力运功之理路。天生男女,男不能尽知女,女不能尽知男,是以巫母之位别性而传,譬如人之行路,双脚替而交进。又如剑之有锋有面,锋利面钝,练其锋而得疾,练其面而得力,然诚能练其锋而入高境,实则已于疾道中得力道,能练其面而入高境,也已于力道中得疾道。”

说到这里,祭族长老歇了歇,转身朝对面山峰望去,悠悠说道:“刚才你二人各乘一鹰飞过江来时,有两名秘音监凭音驭兽,分别指引那两头座鹰。不仅他们的驭兽怪音相互摩荡,那两头座鹰也在怪音指引下相互推抢争抗,这便是我所说的曲战。”

楚王点头问道:“那为何我两人在鹰背上丝毫不觉摇晃,反而甚是稳当。”

祭族长老说道:“这便是秘音监驭兽高明至极之处,谐而有战,战而不乱,如围棋之黑白追扭而趣绕。”

昭梦不觉点头不止,又问道:“昭梦曾有幸得闻无上乐章,对刚才那阵阵怪音也很喜欢。请问,刚才那两位秘音监所发一段音声可有名目?”

祭族长老说道:“我虽是祭族长老,素与巫人交好。但秘音监的学识异能源自秘水之音,想要得聆秘音监所发音声,几乎不可能,至于其名目更是闻所未闻。若非今日有至关重要之事,秘音监是绝不会让我等享此耳福的。”

昭梦点头,脸上有惋惜之意,似是在慨叹,世间妙物须当有妙名,才不枉世间之美妙。

祭族长老慢慢说道:“不过,我们不妨给它取个名。鹰如剪,风如帛,音如指,峡如箩。我看,就叫《裁风》,可好?”

楚王忍不住出口赞道:“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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