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星辰之子(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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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外拿着火器之人纷声吆喝:“还想往哪里逃?出来!”叫嚷着,又乱轰一阵。宗麟摸了摸头上分杈的发髻,皱眉摇头说道:“不跑哪成?他们火器厉害,刚才险些轰到我头上,幸好我仗着身法迅捷,堪堪避开迎面的喷射。旁边的残壁都被喷烂了……”

有乐他们正慌乱之间,忽见有个小光头从暗处钻过来,提着一杆幽荧灯火,朝我们悄打手势,招呼道:“这边!”信孝闻着茄子惑望,辨认道:“那是谁来着?似乎透着眼熟……”长利憨问于旁:“是不是拜占廷那小太监苏里曼呀?”

“一看光头的形象就晓得啦,”有乐啧出一声,转脖说道,“最后的太监苏里曼又跑出来亮相了。比起十多年后他抓我脸那时的凶狠形态,还是小时候机敏可爱……”

“任何东西小时候都可爱。”长利憨笑道,“咱们要不要跟着他?”

“要!”有乐一回头,似又吃了惊吓,蹦跳道,“而且要赶紧。因为那张蓬头乱发也遮掩不住的鬼脸刚才又在我后面,正将下巴靠过来,悄悄挨近我肩头……”

“周围越来越暗了,”我拉着信雄,跟在长利后面,一迳摸黑乱走,听见宗麟在前边问了声,“那个谁呢?”

“村姑吗?”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拉扯道,“我拽着她的链,在廊墙这边相向而行呢。”

有乐连忙走避不迭,差点儿踩到我的脚。宗麟揪他过去,皱眉问道:“女王呢?你们别弄丢了伊莎贝拉女王……”长利在黑暗中回答:“丢了吗?刚才我还看见她跟在后面……”

“去你们的!”宗麟恼哼道,“我想起来了,你们的祖先在‘官渡之战’就是这样一迳瞎跑。摸黑弄丢了一半家族的人,后来他们子孙出现在扶桑。就是你们!”

“说得你好像很清醒一样,”信孝闻着茄子笑道,“先前你声称手杖被黑须先生拿走。然而后来怎么又出现在那个叼烟的俄罗斯家伙手上?十几年后你亲眼看见他拿着手杖,并且抢回来,接着又因急切幽会黑衣阿婆之故,搁下手杖放在门外,置之不顾,再次搞丢。大概又过了一百多年,它才再次出现在历史记载中。伊凡雷帝用它来打儿媳,却失手敲死儿子……”

长利憨问:“他为什么打儿媳呀?”信孝转着茄子说道:“当时伊凡四世撑着手杖在宫里乱逛,看见怀孕的儿媳穿着宽松的衣裙出来遛跶,他认为儿媳衣着不得体,横加斥责之下,儿媳试图辩解,疑似发生口角。伊凡四世就暴打她流产,王储伊万赶到,上前想要保护妻子,拉开暴怒之中的伊凡四世,结果被伊凡四世用手杖击中脑袋,头破血流而死。其王朝也因此走进了死胡同……”

宗麟唏嘘道:“伊凡四世的母亲叶莲娜是蒙古金帐汗国大汗的后裔,嫁给了年近五旬仍未有子嗣的瓦西里三世之后,终于生下了继承人,伊凡四世出生时正好电闪雷鸣,因此被称为伊凡雷帝,但他这个名字恐怕更主要来源于后来一次次令人震破胆的大清洗。蒙古人热衷于扩张领土的天性,也由叶莲娜传给了伊凡四世。当时欧洲诸国君主中流行探索神秘学说,比如炼丹术和占星术。伊凡四世在宫中豢养了一些魔术师。他还从英国请来占星术家波美利乌斯,此人擅长制作毒药,伊凡雷帝用这些毒药清除了不听话的达官显贵。波美利乌斯还创立了星象占卜,在莫斯科被称为‘凶恶的占星术家’,人们视其为巫师。伊凡雷帝发现波美利乌斯为瑞典从事密谍勾当,就用烤炉把他活活烤死了。伊凡雷帝并没有停止对占星术的迷恋。据闻有许多拉普兰占星术家被带到莫斯科,按照伊凡雷帝的意愿根据星象为他预言其所发起的征战、政务变更或‘人员调动’。甚而至于,占星术家们还通过国君下象棋预言了他的死亡,而象棋也是伊凡四世的一个爱好。然而他玩得最痴迷的,听说是某种星辰术,其更诡秘神奇,不同于占星……”

“崇信此类星辰术的那些人认为他们祖先来自遥远的星辰。”信孝闻着茄子说道,“我们从哪来,我们将去哪里,类似这样的困惑在所谓‘星辰派’说来另有一套。咱们那边的丹羽家臣提教利经常饶有兴趣地谈论他们的种种异事,并还猜测说星辰术恒久传承的源头大概来于自称‘星辰之子’的古代闪族,而闪族也是西方三大宗教信仰的同一渊源……”

信雄愣问:“为什么我们家的祖先会跑去‘官渡之战’那里呢?”宗麟冷哼道:“因为你们先人跟曹洪、曹仁一族起事,全村人以大举搬家的规模,蜂涌去投奔振臂一呼的曹操。随后你们祖先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官渡之战’,从此越走越远,跟我家的祖辈一样背井离乡,以为能逃避战乱,找到乐土,但我们至今仍在战乱之中苦苦挣扎求存。乐土在哪儿?事实是谁也没有找到……”

“哪有什么乐土?”残垣后有人叹道,“我们突厥人一路向西,跋涉了多少岁月,至今想找个安身立业的地方都很难。”

随着一声惊叫,火光忽闪而出,耀得我眼前一阵花晃,只听信孝不安的说道:“女王落到他们手上了!”

有个毛发稀乱的捧碗家伙从藏身之处被赶出来,跌撞而至。长利搀扶住他,四周长铳纷近,逼抵头颈。

“自以为有信仰,却混到走投无路。”披裹麻布的慈祥老者转出垣壁前边,绰握手炮一指,冷哂道,“人间疮痍满目,你们的神在哪里?”

毛发稀乱的捧碗家伙面对信仰的疑问,心情饱受煎熬般的说道:“这不是神的意愿,而是恶魔的诅咒。”

“或许真有恶魔,”慈祥老者披布踏前一步,抬起手上的短铳打他脑袋,随即踩着毛发稀乱的捧碗家伙倒地之躯,面颊微搐的问道,“这个世界被它诅咒了,罪恶肆虐,充满苦难。可是神在哪里?”

毛发稀乱的捧碗家伙面额淌血,喃喃地说道:“在绝境中不放弃希望的人,或许会告诉你有关一个想法和信仰,那就是:如果你不放弃希望并且忠于灵魂和内心,终将看见美丽的彼岸。”

“可是我看不见彼岸的美丽风景,”披裹麻布的慈祥老者微一皱眉,转过铳口指向那模样娇俏小家伙脑袋,语声一沉,面凝杀气的说道,“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

铳响之际,毛发稀乱的捧碗家伙扑身撞开其手,挡在那模样娇俏小家伙前边,肩后似挨一击,震躯掼踣于地。长利伸手欲拉那模样娇俏小家伙过来,旁边的服色各异之人纷纷掏家伙,齐围上前。宗麟袍下起脚,噼哩叭啦,撩翻一圈,荡袂未定,一道剑光撩闪而来,其势迅厉,竟连宗麟似亦没敢直撄其锋,未及拉住那模样娇俏小家伙,先忙晃身退开。移足往旁,忽似顷感颈脊凛紧,瞥见一个披裹粗布之人笼着手在袍布内,如影随形般的移躯悄立身后。

另有一个披裹黑布之人伸剑指着宗麟颈侧,在火把光亮闪耀之间抬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们善于争斗,并且敢于战天斗地,但并不面目狰狞。谁说威严就一定要精气内敛,心中有鬼才害怕。倘若心里没鬼,你们怕什么?”

“谁说怕你们?”信孝摇了摇头,抬在鼻前的茄子忽被削没半截,吃一惊退后,转面悄问,“这个披裹黑布之人出剑快得很,大概只有信照的快刀有望跟他比一比谁更迅速。先前似已会过面,他还报过万儿,名叫什么来着?”

长利探手又要去拉那模样娇俏小家伙,却被披裹黑布之人眼锐如芒的转瞪,手伸半道又缩回来,咋着舌儿说道:“叫什么春吧?”

披裹黑布之人冷哼道:“你们脑筋不好。死之前最好记住,我名叫慕容春树。”我忍不住说道:“怎么会忘记呢?先前在加拉塔街区那边,他差一点儿劈到我了。”披裹黑布之人眼芒锐利的转觑道:“至于劈你,只是顺势而为。易卜拉欣老爷有令在先,无论老百姓还是他主公想要的东西,都不能给。不管是改化革新,或者漂亮女人,这些全都有害。须一并铲除!”

“看什么都看不惯,还是回娘胎里去罢!”有乐摇着头自感好笑,“如此愤世嫉俗,难道你是丑娘们生下的,而且打小就对你不好,缺乏家教和家庭温暖才变成这样偏激?世界天天在变,抱残守缺有什么意思?人们想要的你都不给,人们不想要的你却硬塞。倒行逆施还逼人就范,嘴上说什么为大家好。然而墨子说:上之为政,得下之情则治,不得下之情则乱。”

“还是那句话,出来跑、终要还。”宗麟皱了皱眉,说道,“胜过千言万语,不过你别跟他们扯太多。周围全是耶尼切里禁卫军,以及大老远跑来不知为谁卖命的西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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