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表演（2 / 2）

这个村子都已经建立这种成体系的伪神信仰了，竟然就一直没被裁判骑士团清剿掉，大概唯一的理由就是这里足够封闭偏僻。</p>

不过，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这个地方足够偏僻封闭，才有孕育虚假神灵信仰的基础。</p>

换言之，没见识。</p>

正好随他信口开河。</p>

酝酿完了情绪，格雷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用最悲愤最伤痛绝望的语气，咬出两个字：“假的！”</p>

“那都是假的！”</p>

“全都是！！”</p>

“五大教团的显圣巡礼，全都是假的！”</p>

“我用教士身份，从教会内部，以最近的距离接触过显圣巡礼，最后才发现的这个秘密——所有的一切，要么是障眼法，要么是魔术，要么是演员……都是假的！！”</p>

“显圣？不，圣女根本没带来任何奇迹！”格雷使用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小窍门，控制着脑袋上鼓起青筋，血涌上脸，一副悲愤的样子，用嘶哑的嗓子低吼着，“五大教团的圣女，全都是妓女！骗子！！！”</p>

“神启是假的，显圣是假的，神罚是假的……所以，最后的结论又是什么呢？——”</p>

格雷最后盯着首领，一字一句道：“——美德教会的信仰，根本也是假的！”</p>

他面似沮丧地低下头去。</p>

然后在下一刻，再次抬起头来，咬牙道：“——但我不信。”</p>

“这世上一定有神。”</p>

“怎么会没有呢？”</p>

“神没有回应教会，那就在其他地方。”</p>

“于是，我开始寻找神……新的神，真的神。”</p>

“最后，我来了。”</p>

表演进入关键阶段。</p>

格雷再次慢慢举起手来，指向天空：“如果是过去我，一定会说——看吧，我亵渎了圣徽，但神罚却没来。这是因为，教会的神是假的。”</p>

他环顾众人，脸上浮现出亢奋。</p>

“……但今天不同了。”</p>

“我今天，在这里见到了真正的神迹……”格雷转过身，向着首领伸出双臂，“——死而复生的雨民。”</p>

手缓缓举到最高。</p>

格雷涨红了脸，仿佛正在挤出身体里每一丝的力气，都用来一字一句重重说出这句话来：“在这里，神罚没来，是因为‘伟大的乌列’才是真神。真正的神，在庇护这个村子！”</p>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p>

但刚才燃烧圣徽所造成的畏惧气氛，却是已经彻底消弭。</p>

取而代之，有一种别样的气氛正在逐渐涌动起来</p>

——就像是已经在边缘冒出沸腾的气泡，似乎下一刻就要急剧淤锅的粥。</p>

“说得好！！！！”首领的吼声点燃了。</p>

他重重地砸了下水面，露出大喜神色道：“说得太好了！！”</p>

“你们这群胆小鬼，我一直就在说，怕什么教会！！！”</p>

“伟大的乌列，才是唯一的真神！唯一有力量的神！”他朝着众人用力摇晃着自己攥紧的拳头，瓮声瓮气地吼道，“美德教会——只是一群装模作样演戏的骗子！”</p>

然后他跳出水池，来到村人们中央，带领着众人再次开始了简化版的祭典之舞。</p>

雨潮村的村人们，逐渐再次陷入了狂欢。</p>

大厅里响起乱七八糟一阵阵的呼喊声，念诵雨神的名字，赞颂雨神对他们的庇护，又对美德与圣灵唾骂嘲笑，最后再一同欢呼起来，气氛狂热。</p>

格雷心里却在发笑。</p>

没错，以上这段表演里的话，全都是假话。</p>

三年以来，由于冥冥的预感，格雷一直将美德教会视为敌人，自然也特意接近过那几位显圣巡礼中的圣女们，想要近距离观察对方。</p>

于是他亲眼见证过了——</p>

节制圣女是真的可以令枯骨生肉。</p>

宽容圣女是真可以一人成军。</p>

谦逊圣女从不开口，因为她哪怕从齿间泄露出一个音节，都已经是俗世无法承载的圣秘。</p>

而忠诚圣女床前的帷幕，也真的在日复一日地守护着整个教皇国，任何一位市民一抬头就可以在天穹上看见。</p>

——这就是“显圣巡礼”的意义。</p>

千年来，美德教会的圣女们始终都很耐心。她们一天天，一次次，不断地将神迹作为恩典播撒在这片大地的不同地方。于是，一代又一代，千千又万万的人们亲眼见证了神迹，也因此成为了恩典的传播者。由此，美德教会的神权愈加坚实。</p>

但神恩就如日光，总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p>

正比如雨潮村。</p>

这里的闭塞之人已经很久没有亲眼见过显圣巡礼了，所以他们轻易改了信，又因格雷的几句挑动便产生了……“骄傲”。</p>

面对圣灵的骄傲。</p>

格雷冷静地望着再次狂热起来的人群，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突然又想喝可乐了。</p>

“佐伊，看啊，这就是井底之蛙。它们最开心的时刻，或许就是找到了同样贫瘠的同类。它们坐在一起，一同抬头这井口大小的天，一起贬斥这天是这般无聊，那般无用。”</p>

而他的开心时刻，正是看着这一幕。</p>

“不，哥哥，请宽容一些。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看到了他们所以为的‘神迹’。”佐伊则如此回应他道。她冷静的声音却仿佛一缕青烟，从大厅一角无人问津的箱子那边飘了过来，一路绕过所有人，没有被任何人抓到，所以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只是清楚地在格雷的耳中响起。</p>

格雷抬起头，视线穿过人群，再次望向了首领脖子上。</p>

血线，又开始隐约出现。</p>

“不，就那种——怎么配叫神迹？最多只能称之为‘把戏’吧。”格雷在心中冷笑一声，回答道，“——龙的把戏。乌列本就不是什么实际存在的神，所以此时被这个闭塞地方的愚昧者无知地崇拜着的家伙，哪怕真有力量，应当只是一条龙罢了。”</p>

“您说得对。”佐伊温和地应道。</p>

“哦，说起来，佐伊，你不是最厌恶玩弄死亡的做法了吗？”格雷在心中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还会少见地替这些人说好话呢？”</p>

佐伊却平静而温和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过的话：“因为这不是他们的错。</p>

“玩弄死亡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这些人的死亡，正被某条龙玩弄着。</p>

“他们也是受害者。</p>

“……他们都是可怜人，是被夺走那种神圣而温柔的恩典的受害者。”</p>

最后，少女平静地用肯定的语气道：“所以，哥哥，我们会令那条龙解脱的，也会帮助这些人安息的。”</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