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给奉系增添一抹文人气息（2 / 2）

循声望去，却见一辆崭新的黑色福特汽车在几个地皮流氓的护送下，在公寓门前缓缓停稳，引来周围的市民驻足围观。</p>

张效坤见状，不由得低声咒骂道：“这他妈谁呀，整这么大排场，也不怕官府把他给拿了！”</p>

说话间，却见副驾驶的车门一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略微有点跛脚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迎头碰面，见张效坤这大高个儿，先是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拱手抱拳，笑着问道：</p>

“这位长官，请问您是张效坤将军么？”</p>

张效坤皱起眉头，反问道：“俺就是张效坤，咋了？”</p>

“在下刘雁声。”来人恭恭敬敬地介绍道，“我东家是张将军多年前的故交，最近听说将军来了奉天，特地在八卦街摆了酒席款待，还请将军务必赏脸，成全我东家的这份地主之谊。”</p>

张效坤听得有点糊涂，转头朝副官问道：“你们这两天进城了？”</p>

“没有啊！”副官连忙解释说，“弟兄们都按照吩咐，老老实实在屋里，哪敢出去玩儿呀！”</p>

“那就怪了，除了帅爷，俺也没见过谁呀！”张效坤抬了抬下巴，问，“你东家是谁啊？将军署的人？”</p>

刘雁声笑了笑，说：“我东家姓江，江连横，不是军爷，也不是官差，只是个城里的生意人。”</p>

“江连横？”</p>

张效坤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却又愈发糊涂起来。</p>

十年以来，他在关内走南闯北，结交过的权贵简直数不胜数，从京师总统，到青帮大亨，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冷不防还真没想起来有个姓江的故交在奉天经商。</p>

这也难怪他贵人多忘事。</p>

张效坤和江连横见面的次数本来就不多。</p>

初次相识，两人还正当年少之际，一个在修筑铁路；一个在沿街乞讨。</p>

十年以后，再次相逢，两人方才小有所成，一个身为华人商团长，意欲南下投机；一个了却江湖恩怨事，尚未开山立柜。</p>

自从上次分别以后，又是将近十年岁月，两人已到盛年光景，一个沙场沉浮，再回奉天，正当迷茫落魄之时；一个收刀入鞘，稳坐龙头，恰逢春风得意之际。</p>

前两次，张效坤帮了一把那位江老弟；这一次，江连横便也合该拉一把这位张大哥。</p>

只是一时间恍惚，真有些想不起来这位故交了。</p>

见张效坤的脸色有点尴尬，刘雁声便笑着说：“张将军，我来之前，东家特意跟我说过，他素来仰慕将军的诗文，这些年来，虽然没有机会见面，但也有多次神交，想必将军肯定能有印象。”</p>

这话一字一句地传进耳朵里，张效坤的嘴角便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终于变成爽朗豪迈的大笑。</p>

“哈哈哈哈，原来是那个江老弟啊，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江老弟可是俺的知音呐！”张效坤一边说，一边转头朝吩咐道，“去，上楼给我备几件礼品，俺去跟江老弟叙叙旧。”</p>

那副官的脸，顿时变成了茄子色，咬着耳根子，小声说：“将军，咱哪还有见面礼了，那两筐东西前几天不就送到将军署了么？”</p>

“诶，俺和江老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礼不在贵，全在一份情上，去把俺那本诗集拿过来。”</p>

“什么诗集？”</p>

“啧，就是俺箱子里头那几本小册子！”</p>

“啊？那几本小册子？咱来时在火车上蹲坑不是全用了么？”</p>

“混账！”张效坤厉声骂道，“谁他妈让你们用的，俺枕头底下还有一本，赶紧给我拿下来！”</p>

副官领命，急忙转身跑进公寓里头去拿诗集。</p>

刘雁声在旁边吩咐弟兄们打开车门，旋即侧身恭迎道：“张将军，不如先上车等等？”</p>

“好好好，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啊！”</p>

张效坤笑呵呵地钻进车厢，他乡遇故知，昨天晚上憋在心里的种种不快，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p>

不多时，副官便带着诗集从公寓里跑出来。</p>

其后，伴随着一阵“嘀嘀啵啵”的喇叭声，汽车缓缓朝着城西方向驶去。</p>

在张效坤依稀的印象中，江连横的场子应当是在城内小西关，但汽车却载着他出了外郭门，直奔新开埠的城西南市场去了。</p>

同哈埠道外滨江县一样，奉天南市场八卦街也有一趟“圈楼”，至少有二十几家娼馆聚集于此，其中最气派、最豪华、最上档次的一家，商号叫做――“松风竹韵”。</p>

这本是薛应清的场子，但她当惯了甩手掌柜，而且还有其他生意需要照看，因此时常不见人影，平日里全靠康徵出任经理，打点生意。</p>

张效坤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来到这家娼馆，竟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口中啧啧称奇。</p>

明明还没入夜，大堂内便已然是冠盖云集，高朋满座，哼曲的、划拳的、揩油的，不仅有华人在此消遣娱乐，甚至还有不少东西洋人来这边体验生活，数不尽肤白貌美的妙龄女子在场内穿梭嬉闹，仔细一看，竟然还不乏白俄姑娘在其中侍酒卖笑，吵吵闹闹，当真是个穷奢极欲的场所。</p>

“江老弟的生意，现在都做这么大了？”</p>

张效坤由衷地惊奇赞叹，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整条八卦街，其实都是江家的地产。</p>

“这位就是张将军吧？”康徵赶忙过来招待道，“快请快请，咱们东家已经在二楼开了雅间，就等着张将军来呢！”</p>

“好好好！”张效坤笑眯眯地爬上楼梯，转过头，大声问道，“兄弟，这三楼是干啥的？”</p>

刘雁声跟在后面解释说：“张将军，三楼这边是过夜的客房，那边有几张小牌桌，待会儿吃完了饭，您要是有兴致，可以过去搓两把牌。”</p>

张效坤一听，手痒心更痒，嘴丫子都差点儿笑飞了。</p>

说话间，几人来到雅间门口。</p>

刚推开房门，一股诱人的体香便立刻扑面而来。</p>

张效坤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四个白俄姑娘便将身子贴了过来，这边往耳朵里吹气儿，那边勾搭着肩膀，上头轻抚着胸口，下面猛挂着车档，一齐朝他风骚妩媚地调笑道：</p>

“Привет，дорогая~~”</p>

张效坤愣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了两声，连忙操起一口纯正的毛子话，叽里呱啦地白话几句，逗得那几个白俄姑娘花枝乱颤，分外妖娆。</p>

这番招待，堪称是宾至如归。</p>

张效坤美到了心缝儿里，不禁抬头朝屋内张望，却见偌大的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一袭长衫，此刻正起身朝他拱手抱拳：</p>

“张大哥，别来无恙啊！”</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