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暴躁的笼中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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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华灯初上,尚书省仍在加班加点工作。</p>

尚书省三位最高长官尚书令、左仆射、右仆射皆在,且面容严肃,因此大家都不敢偷懒。</p>

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六部尚书亦在,虽然不干他们中大多数人的事,但大领导都没走,他们怎么走?老实待着吧——先帝时一度设右民曹,后罢废,尚书省仍止于上述六曹,即后世六部的雏形。</p>

衙署外响起了有节奏的脚步声。未几,给事中乐肇带着几位门下省令史来了。</p>

“弘茂来也。”尚书令庾珉起身,笑着相迎,问道:“如何?批驳还是批准?”</p>

“批准。”乐肇答道,然后又苦笑道:“令公何必戏我?尚书省上奏,太尉、司空又多有关照,门下侍中如何敢批驳。”</p>

侍中是门下省的主官,一共六员,乃天子近臣,参预机密,掌顾问应对。</p>

陈郡公邵勋为部下请功,闹得沸沸扬扬,但闹完之后,朝官们发现豫兖士族都没反抗,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他们还闹个锤子!</p>

于是乎,王衍暗示,拥有一定决策权的尚书省立刻按照邵勋的要求拟定名单,并装模作样地按照选官标准走流程,最后以中央选举的方式,给总共五十余人授予了七到九品不等的官职。</p>

请功名单拟定后,尚书令庾珉亲上奏章。</p>

天子召集近臣议论,最后大臣们皆曰“可”,事情就定下了。</p>

门下省有“平尚书奏事”的权力,即对尚书省的奏章进行审核,如果不同意,就将其打回。</p>

当然,尚书省也有“上诉”的权力,交由天子定夺。</p>

陈公的请功名单,门下省没有驳回的念头,其他几位侍中全然让出此事,交给新进来的侍中卢志处理,于是事情就定下了。</p>

“如此便可交予陛下用印了。”庾珉也不再等了,直接说道。</p>

他们现在还在宫城内,城门已经闭锁。但没关系,陈公的事情,太尉关照,门下、中书二省忙活,殿中将军拿着宫门钥匙在外面等着呢。</p>

难得的高效率啊。</p>

陈公已经等了一个月了,没人赌再等下去他会不会发飙。</p>

于是乎,庾珉、乐肇二人带了数名佐官、十余令史,直接去了太极殿。</p>

呃,虽然已经入夜,但天子一般不去昭阳殿宠幸后妃。</p>

他要么办公到很晚,要么听曲子,要么看书,要么钓鱼,总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就是不去后宫造人,以至于太子司马铨都是从别人那里过继来的。</p>

二人抵达太极殿后,才得知天子刚刚离开,去昭阳殿了。</p>

两人对视一眼,不可能吧?</p>

于是又奔昭阳殿,得知帝后二人夜登陵云台去了。</p>

陵云台位于灵芝池北,乃宫城最高建筑。</p>

自曹魏年间建成后,历代天子都喜欢登上此台,一边饮酒,一边俯瞰洛阳,其实是一处欣赏城市风貌的好地方。</p>

此时天子正坐在最高一层阁楼上,皇后梁兰璧小心翼翼地进奉酒食。</p>

“你阿爷也是个没用的。”司马炽怒道:“这么久了,连杜弢之乱都平定不了,朕还怎么迁都?”</p>

梁兰璧不懂军事,不知道荆州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或许,父亲真的做得不够好吧,但天子这么说,还是让她很难过。</p>

于是侍奉愈发勤谨,愈发小心翼翼。</p>

司马炽一瞬间有些愧疚,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p>

最近几年,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p>

他没法杀大臣。</p>

他没法灭匈奴。</p>

他没法除掉奸贼。</p>

他甚至连天子该有的用度都无法维持。</p>

他不知道找谁发泄。</p>

只有皇后了,骂她甚至打她,她就只能哭,哭完后继续关心他。</p>

一开始还担心她会找家人哭诉,后来发现想多了,这個蠢女人居然担心她父亲对天子观感变差,于是默默咽下委屈——在如今这会,一个封疆大吏可能真的对天子没太多敬重了。</p>

南风吹来,皇后额前的秀发被轻轻拂起,露出了微红的双眼。许是害怕被天子发现,她悄悄避开了,挤出笑容,道:“陛下,夜风有些凉,该回去歇息了。”</p>

司马炽不屑地嗤笑一声,抬头仰望星空。</p>

夜空澄净无比,星月低垂,矮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p>

如果能飞上天就好了,跳出这个牢笼,然后去长安、襄阳、建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哪怕也有风险,可总比留在洛阳强。</p>

朝中全是奸臣!</p>

他的抱负难以施展,没人理解他的焦虑,让他成了孤家寡人。</p>

有时候都在想,大晋朝究竟还有几年国祚。</p>

有时候甚至惶恐,他会不会成为亡国之君。</p>

都说亡国之君昏招迭出,但正是因为看到了最终的结局,明白不折腾也是死路一条,那么还不如放手一搏,万一出现奇迹呢?</p>

汉献帝那种老实得跟鹌鹑一样的人,他压根看不起。</p>

明知曹氏最终会篡位,却只能玩玩衣带诏之类的小把戏,不敢真刀真枪与权臣翻脸,到头来不还是丢了江山?</p>

但他又有些迷惑。</p>

洛阳城里有权臣吗?好像真没有。甚至连一个远远操控朝局的霸府都没有。</p>

许昌那位压根不关心朝堂,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看吧,我都懒得清洗朝堂,结果朝臣们还是不把你当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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