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新宿之行(1 / 2)
大体而言,今年五月以来降雨量比往年要多,入梅以后一直连续下雨,进入五月中旬,连着下了好几天。眼见偷来了一日大晴天,午后突然暴雨倾盆,看那阵势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许久没有踏出过六本木地界的成田胜纵目远眺,他忽然察觉到这与他从前看见的街景已经判然不同了。看到车窗外渐次迎来又渐次褪去的巍巍街巷,每每从街巷断开处乱七八糟分布着的广告牌,他不禁重新体会到什么是泡沫时代的前夕。
从涩谷车闸到道玄坂两侧,再到歌舞伎町,店铺鳞次栉比,形成了一大块连成片的商业区。
不仅城市的面貌发生了巨变,成田胜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人事也历经了种种变化。
老实说,他不怎么喜欢歌舞伎町。
诚然,提起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就令人兴奋异常,然而风俗店的魅力究竟再何处呢?脱衣舞夜总会、涩晴俱乐部、成人电影院,各式各样的服务在劳累了一天的上班族看来赏心悦目,消费了多少也不会厌倦,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
然而在商人的眼里,歌舞伎町就如同旧金山之于阿美利卡,是个遍地都是金子的地方。
从新宿站东口出来往北,是一片居酒屋,来到靖国大道那边,就是歌舞伎町,这里是真正的不夜城,也是非法与合法的混合体。路过这些喧嚣的区域再往北,四周的环境就会变得诡秘、暧昧起来,氛围安静又隐含着某种危险意味的蠢蠢欲动,这里便是情人旅馆的集中地。
旅馆门口挂着一盏盏暗红的灯笼,不知何故,路上的行人脸色看上去都苍白冰冷,甚至看不清面孔。
昭和四十六年(1981)的初春,一名埼玉县的主妇在情人旅馆内被掐死。同年,还是在歌舞伎町,又发生了第二起、第三起女子被杀案,最后一起案件终结在了六月。
短时间之内连续发生了四回凶杀案,各大报刊开始以长篇大幅的形式对此事追踪报道,引发了社会上集体探讨家长的责任、以及“上京”打工的人们的境遇。
凶杀案没有破案,但是这几名女子的死亡很快就被媒体遗忘。在大部分的人的眼里,这只是几名风尘女子自找麻烦,既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报道。
想到这里,成田胜也不得不为所谓的“上京”而叹一口气。年轻人纷纷到东京去谋发展,在这个大都市里,地方势力的秩序被吸收瓦解,即使是地方上名门望族的子弟,到了这里也会被降格对待。
地方青年想拥有与东京的“大小姐”、“小少爷”交往的资格,就必须获得高学历、在社会上混出头才行。然而,一些极端鄙夷地方的东京人,他们做着不可理解的白日梦,相信永远只能和生来便注定成为他们伴侣的一群人交往。
他们从心底瞧不起城外那些白痴青年,正是在轻蔑感的促使下所采取的策略才那么荒诞怪异。
到头来,小地方出生的男人和女人们,即便才华超群,也只能扮演神圣得令人心生敬佩的绿帽子的角色。
然而并不是所有地方人都能够迈入“东京人”的门槛,大部分人无依无靠,他们在举目无亲的状态下,往往就会成为犯罪行为的牺牲品。外国人和异乡人大多聚集在新宿的池袋、歌舞伎町附近,这里逐渐成为了法律的盲区,也是东京犯罪的缩影之地。
成田胜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现在正处于这个地段上,仿佛做梦似的走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似乎自己厌恶歌舞伎町是因为那桩连环杀人案,但他后来才明白,他真正讨厌的是狂热追求猎奇的大众舆论。
“成田桑!”
“请您跟我来!”
汽车快要到小路尽头时,成田胜突然看到几个男人朝着他这边跑来。
“你们靠边一点,车子还没停稳。”他在徐徐减速的汽车中喊道。
这几个男人,在一个月前还属于东亚会馆,现在却因为一场赌局被纳入了大君的版块之下。而且,松叶会会长菊池德胜的儿子苍介亲自前往新宿,为成田胜讨要战利品,他们也不得不迅速改头换面,接受新的东家。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不管心里愿不愿意,这时候都要殷勤献媚做个表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