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其五十四 列车(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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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该在这里。”

当然……我不应该在这里——那又应该在哪里?

我是谁?

昏暗的晨光神谕般从触及不到的高处泻下,映亮着成团成簇的灰尘。他从睡梦中醒来,把僵硬的脖子转得咯咯响,然后顺手抓起一条在墙缝中蠕动的白色虫子,投入嘴里,嚼之有声。

不是很清楚……现在是第几天了?还是说——第几个月,第几年了?

思绪宛如种子般被埋入土壤期盼发芽,却被田鼠吃得油光嘴滑。他好像已经快忘记了,从那面不知多久之前的镜子里,看到的是怎样一个叱咤风云的枭雄。可惜一切都已被“雨打风吹去”。

“你想要出去吗,魔魂?”他愣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唯唯诺诺的声音入耳了。他慵懒地把视线拉过去,只见隔壁牢房里一件土色斗篷下两只生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家伙是谁……这里之前有这么一个人吗?

他懒得理这个躲在阴影下的怪人,翻了个身准备再次入睡。但是,心里突然又有种痒觉蠢蠢欲动。

杀了他,烦人的家伙。

神的声音。

于是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吸血鬼似的獠牙,跌跌撞撞地起身。他不能违背神的指引,那指引将他引向救赎——于是他死死抓着已经生锈的铁栏杆,威胁似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把脸贴了上去。

“想对我指手画脚……你难道自诩神明老子!?”

最后补上狠狠的一脚,栏杆被踢弯。他还是被这该死的时间磨平棱角了……对方没有回答,于是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笑得像只野狗,仿佛只是在安慰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神啊……您就在那方黑影里,在那团苔藓里,在裂开的墙上……这是谁在笑?啊……因为神要我传达他的意思,所以我笑了,但又不是我在笑,是神明老子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圈一圈散发出去,如孤石入水,波纹在害怕,在逃逸,可是又只有呆在那疯狂的导火索旁时,它的存在才足够清晰。

“哈哈哈哈——!!”

没有理由……“结果”就是理由。

……

“哥——!”

诺暝天被姬月兰的一声猛喝拉回了现实。他发觉自己出了身冷汗,明明都没怎么动,可能是有点感冒了——他僵硬地望着四周刺来的视线,一时间如同落水狗般狼狈。

“叮铃……”

“好啦哥,快点坐回来!我——我的恐怖故事有那么刺激吗!?”

“……哈?”

四周的视线开始纷纷散去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兰一边把手指靠到嘴唇上一边拉住他的手,示意着轻轻扯了一下:

“好啦,养精蓄锐一下吧!差点把梓铃都吵醒了!”

“……哦,哦。”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等自己好不容易坐下来,妹妹轻轻拉了拉暝天的衣袖。她真的在担心。

“……啊,没什么,只是……听到有人好像在对我说话。说什么——”他的瞳孔突然轻微地张大。

“兰……那时候,我是确实打败了欧阳皈……是这样的吧?”

“诶?这——最清楚的是暝天你吧?我记得我和其他人一起赶到的时候,就只剩暝天你一个人了……”

“……确实也是,这样啊……”

所以其实能确认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

那时候……无锋穿过了那家伙的身体,我凭借那双漆黑的翅膀做到的。然后就在我面前,那家伙化为了灰烬——

但是万一,只是万一——如果那家伙还活着的话,他会回禅海市的,不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爸爸——她,她们会有危险!

“……大家那里还有那个狼魔魂呢,暝天。”

“……又被你猜中了。”

他居然释然地笑了笑。确实,就如兰所说,他相信林晓天。而且,自己只要处理完那个钉子的事情就会回去。

毕竟那里……不是家,只是抛弃了他的地方。

列车的轮子又隆隆响了很久,他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但转过头来,兰毕竟还是列车坐得少,已经抓着梓铃的手沉沉睡去,于是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好保持清醒。刚才发生了那样奇怪的事,还是有一个人醒着让他比较踏实。

……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

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断睡眠让他很不爽,坐起身来正欲唾沫飞溅,视线却已被不远处围成堆的人死死抓住。他们现在都掀起了帽子,露出白的、黄的、棕的、黑的头颅,清一色地注视着上方——那唯一有外界的光透进来的地方,齐声颂着奇怪的口号。他一眼就认出了前几天——或许是前几天——向他问话的两眼留神的人,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去,监狱门居然没有锁,而且也没有注意到他——不,或许是,此刻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他有种莫名的恼火,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望见一个身影仿佛在缓慢地上爬。

“那是还没有泯灭希望的人……一个骑士,他想要从深渊中爬出去。”

“……不自量力罢了。”

“……很多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以生命去赌回到外界的自由。他们自己便成了看守自己的忠实狱监。”

“飞蛾扑火也是追逐所谓光明,但在人的眼里看来也就是种愚蠢的送命行为。”不知道为何,他的语气放得稍微平缓了些——起码不再张口骂人或狂笑。

“他不只是自己在追逐光明,他带上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一伙囚徒的希望。”

“那也是希望,随着他的身影缓缓前进,缓缓升起的希望。”

突然间,人群的一声惊呼沸腾了环形的深渊——那个人脱手了。无助的身躯如同受伤的雏鸟,从那个高度下来即便有人接住也不可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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