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矿洞之中初寻幽(1 / 2)
山腹幽邃,匝道铺陈交错,或悬空蜿蜒,或贴石跌宕,纵横穿梭于粘稠如墨的黑暗之中,不见其终。
内壁被凿出尺余大小的凹槽,火石如垒,散发出阵阵炽白光芒,莹辉朦胧,只照得空旷辽阔的山腹一角。铁轨隐现出没,轨迹难觅。高处数节暴露在火石白芒之下,由于长期被矿车磨损,显得油铮雪亮,光滑如银,宛如两条白蛟在黑海中平行并进。
铁轨下方陷落,形成一方直径逾两千丈的洞渊,仿佛一张黑漆漆的巨口。渊中深处偶尔掠过几轮绚芒,仿佛夜海里游弋的水母在浮动闪烁,又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划过的雷光,一闪即没。肉眼难辨详尽。
偶尔自渊底鼓上一轮阴风,送出一阵悉悉嗦嗦的空旷嘈杂的回音,似竹林簌簌,又像是成群结队的虫豸驼曳着死尸在攀爬,又宛如凶兽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巡视领地,发出沉闷厚重的呼吸,听来直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黑渊上方正北,隧道宽阔,四壁乌芒莹莹,斧劈刀凿之痕杂错深刻,一条铁轨直通山腹之外。临近黑渊边缘处,五根三人合围的玄铁巨柱并列矗立,直入山腹顶壁。下方的柱底被掩埋于土石之中,深浅难测。
铁柱之上塑雕着两只貔貅头颅,瞳孔圆睁,张口怒吼,獠牙毕露,神态如生。喉咙处中空,露出两方黑漆漆的孔洞,各有一条手臂粗细的玄铁锁链从中穿插环绕而过,牢牢固定锁扣在铁柱之上。
其中三条锁链缠绕在铁柱之上,宛如乌蟒盘树。余下两条前端沿着石壁垂入黑渊,铁柱呼啸转动,貔貅颅口中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吐链锁,摩擦在生硬坚冷的山石之上,火花四溅,金铁激撞的叮叮声中,玄铁绳索正向着渊内无止尽地疾速滑落。
渊口下方千丈处,两道人影贴附在坚硬石壁表面,腰间缠绕着上方玄铁柱中吐出的铁索,一手攥着三尺长短的莹光流火石,将周围近十丈范围照得亮若白昼,一手扣在凹凸粗糙的岩石边缘,稳定身形,双足点在石壁之上,避过嶙峋横生的尖牙怪石以及长于石缝间盘根错节的山树,一踏三丈,向着渊底下攀滑落而去。
脚步不时落在油滑藓苔之上,身形便会失去控制迎面撞在岩石之上,将不少腐化严重的岩砂砸得粉碎,脸上已碰出不少青紫瘀痕,然而却不见一丝痛苦,反而不时转头向下方黑渊俯眺一眼,眼中掠动着一抹殷切火热,满脸亢奋激动之色。
身形清瘦的男子扫视一圈,于一方凸起的巨岩上止住身形,挥袖拂去面上尘土,自袖口白色的九天袋中取出几块铁玄石炼化起来,补充消耗的体力,目光投向右下方距离他三十余丈的身影,瞰向下方大渊的眼神灼灼,眉宇却稍显凝重,迟疑道:“此行会否太过冒险?”
黑渊凄寂,下方窃窃嘈杂之音远若天际,清瘦男子的话语混杂着清脆的铁索磨动之音在渊中飘然回荡,杳渺远去,显得有些茫然空洞。
下方那名浓眉阔鼻的男子抬头朝此处瞥了一眼,脸容被火石银白的光芒照得一片森白,见清瘦男子驻足,也寻了一处巨石盘坐下来,奋力拽动腰间铁链,确认铁索坚固如初,嘿嘿笑道:“周岳,可没人把刀架脖子上逼着你来。晋升了慕城军副统领的位置,反而变得畏首畏尾了?”
周岳将被炼化的铁玄石抛入渊中,转瞬便消失在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暗之中,仿佛土沙入海,半晌也不曾传出一丝回音,也不知下方还有多深,扯着脸皮咧嘴一笑,肃然道:“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身为慕城军副统领,城主又调遣我前来全权负责此次隐龙山玄石矿脉的开采事宜,我必然要以身作则,亲涉险地,绝不能辜负城主对我的信任。”
阔鼻男子鄙夷冷笑道:“论修为,你尚且逊我一筹,若是当初跟随城主前往神行宗争夺金玄参果的是我,这副统领的位置何尝轮到你来坐?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我心知肚明,分明是你听闻踏足此地的矿队言称这渊下生长着一株濯魂幽兰,想要献给小少主邀功。”
目光瞥向下方黑漆漆的大渊,双眼虚眯,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说的不错,此处甚至无法施展御空术,的确并非善地。挖矿进行到此地突兀地挖出一口深渊,进入过渊底的矿队几名队员也不明所以地暴毙,绝非吉兆。我曾听闻采矿最忌遭遇坟尸以及渊口,皆是代表着诡异。何况据说唯有死气幽魂汇集之处才能生出濯魂幽兰。”
“因此我认为此行冒险,稳妥之见,应当禀报,由城主定夺。你且细想,矿队发现也辨认出了濯魂幽兰,却并未取走,可见其周围多半有大险,这濯魂幽兰恐怕并非我两人摘得下来。”
周岳眉头一跳,深以为然,浑身袭上一丝寒意,他可不愿副统领的座椅尚未捂热便成为终生的遗憾,道:“严松,我二人皆是护楼卫出身,你目睹我一跃升为副统领难免有些愤愤不平,变得急功近利,未曾看清安危利害,若是搭上了性命,只怕得不偿失。”
“濯魂幽兰奇珍无比,那些势力跨越七大洲的商会若是得知也会趋之若鹜,价值岂是区区一个慕城副统领之职可比?”
严松心中冷笑,怒哼一声,从巨石上跃下,附着岩石向渊底滑降而去,渊中顿时响起哗啦啦的铁索流动之声,淡淡道:“富贵险中求,莫大的危险也就意味着莫大的机遇,天下何曾有万分安然之事!何况你若未曾探明濯魂幽兰的确实方位,仅仅送回一个模糊不清危险不明的讯息,这则讯息有无与否恐怕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分别。你亦是无法向城主交代。”
“咻。”
流火石划出一条刺目的银白光弧,光团于速降中飞速缩小暗淡,一息间便由十丈之巨化作一粒星点,下滑的严松亦随之潜没于墨色之中,身形完全消失在他目中。
一股冽风自渊底倒灌而上,他直觉五脏生寒,浑身由内而外凉了个通透,见严松下落速度比起方才快了几倍,不禁暗骂这厮急躁奸滑。想到偌大空间只剩他一个活人的气息,心底突兀地生出一抹恐惧不详之意,急忙紧拽铁索向着下方疾速远去的光点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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