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夫人，怕是不够格吧？（2 / 2）

“至于兄长得立为储，母亲却并未循例获封为后，夫人与其问我――问我这个皇次子，倒不如去问问东宫太后：凤凰殿的栗姬，为何没有住进椒房殿？”</p>

“亦或者，夫人也可以去宣室问父皇。”</p>

依旧是以那副云淡风轻、荣辱不惊的沉稳之姿，以这样一番话作为对王的回应，公子刘德不见悲喜的面容之上，却不由稍涌上一抹严峻。</p>

――王，当真狡诈！</p>

就连皇次子刘德，都差一点着了王的道！</p>

至于公子刘淤――若不是刘德及时制止，怕是早就跌进王挖的坑里……</p>

“母亲不曾获封为后，大哥仍旧是‘庶长子’的身份，这，是事实……”</p>

“王夫人提起此事，纵然稍有不妥，又或是有‘非议椒房’之嫌，也终归是在实事求是。”</p>

“至于我兄弟二人，若是因此而迁怒于绮兰殿，便难免被朝野内外解读为：对于栗姬没能住进椒房殿，凤凰殿怨念颇深；”</p>

“以至于绮兰殿只是提了一口，便险些被凤凰殿的两位公子掀了顶……”</p>

意识到这一点，刘德面色只再一紧，面上虽顶多只是‘严肃’，但暗下里，却已是如临大敌。</p>

其实，还不止于此。</p>

――王这个举动的险恶之处，还不仅限于公子刘德所想到的那点。</p>

拿椒房殿的薄皇后，以及儿子做了储君，自己却没有住进椒房殿的栗姬来说事儿，让凤凰殿去和交房的薄皇后斗――这么低级的阴谋，王不会用，也不屑去用。</p>

但太子刘荣，以及刘德、刘淤兄弟不上当，却并不意味着栗姬不会上当。</p>

甚至再退一步来说：哪怕栗姬，当真被太子刘荣奇迹般的劝住了，整个凤凰殿，都没有做出任何敌视薄皇后的举动，这个屎盆子，也依旧已经被扣在了凤凰殿的头上。</p>

道理很简单：谁信啊？</p>

说栗姬――一向抽象到离谱的栗姬，居然一点都不介意儿子做了太子，自己却依旧居住在凤凰殿，由薄皇后仍居椒房？</p>

谁信啊？</p>

朝野内外，肯定没人信；</p>

东宫太后，也绝不会信；</p>

天子启，大概率不信。</p>

最关键的是：椒房殿的薄皇后，也同样不会相信。</p>

之后，会发生什么呢？</p>

――自以为猜透了栗姬的想法，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再占着椒房殿，薄皇后便会主动去找天子启，请辞皇后之位。</p>

而后，天子启便必然会脑补出‘刁蛮的栗姬’欺辱、欺压‘纯善的薄皇后’的整个过程。</p>

哪怕栗姬什么也没做；</p>

哪怕这个过程中，栗姬真的什么都没做，单就是过去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赫赫威名’，也足以让栗姬，彻底坐实‘威逼胁迫薄皇后搬出椒房，好给自己让位置’的罪名。</p>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p>

太子荣屁股都还没在储位上坐热，就又恢复到早些年，为母亲到处奔波擦屁股的状态，无暇他顾；</p>

天子启会因为对薄皇后的亏欠，而愈发看栗姬不顺眼。</p>

被天子启疏远，栗姬却绝不会收敛，而是会愈发肆意妄为――越住不进椒房、越做不了皇后，就越胆大妄为！</p>

直到有一天，栗姬闯下的祸端，刘荣再也收拾不掉的时候，绮兰殿的机会，便来了……</p>

“果然。”</p>

“有此子在……”</p>

“那又怎么样呢？”</p>

“左右不过春三月，太子祭祖告庙，受百官朝拜之时，凤凰殿、宣明殿、广明殿这些个，也都差不多该要封王就藩了。”</p>

“弟弟们都去了关东，身边再也没有了可堪一用的手足兄弟，再加一个心心念念着椒房殿、皇后册封的栗姬……”</p>

“彼时的太子，恐怕就不得不亲自下场，和我这妇人掰掰手腕了……”</p>

对于刘德识破了自己的设计，且有惊无险的没有落入陷阱之中，王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失落。</p>

――左右不过随手一试；</p>

没能诓到眼前这兄弟俩，也算是在王预料之中。</p>

再者：此番谋划，王并非全然失败。</p>

王有十足的把握断定：最迟不超过三个时辰之内，自己方才的话，便会传到椒房殿那位薄皇后耳中。</p>

在那之后，事态的走向，便基本不大可能再脱离王的掌控……</p>

“只顾着扯闲篇，倒是忘记问了：太子遣二位公子前来，所为何事？”</p>

能以姬嫔的身份，带着年仅三岁的儿子，在同太子储君的斗法中占得先机，王明显心情不错。</p>

说起话来，语气都不由得带上了些松快――至少没有如方才那般阴森冷冽。</p>

刘德却顾不上注意王语气的转变，只谨慎的眯起眼角，仔细思量片刻；</p>

确定没有问题，却也还是直勾勾盯着王，一字一顿道：“大哥担心阿彘安危，特意从凤凰殿选了几个能干的，寸步不离阿彘左右，以护手足周全。”</p>

这段话，刘德几乎是以诵读诗文的语气读出来的，生怕说错哪个字，再被王抓住把柄。</p>

――很显然，在面对王这个段位的高玩时，饶是皇次子刘德，也难免有些力有不逮。</p>

纯段位压制！</p>

听闻刘德此言，王倒是没急着表态，反而是一旁的田，装出一副自言自语，又或是和姐姐王儿交谈的口吻，嘀咕道：“说是护手足周全；”</p>

“谁知道是不是欺我绮兰殿无人，要拿阿彘的性命相要挟……”</p>

并不算太过拙劣的试探，却由于王先前的连番轰炸，而让刘德、刘淤兄弟二人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并没有被田诓进去。</p>

不知是对此早有预料，还是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p>

王在短暂的思虑之后，终还是似笑而非道：“有我这个母亲在身边，阿彘又能出什么差错？”</p>

“总不至于连我这个做母亲的，太子都放心不下……”</p>

“――然。”</p>

直到这时，刘德才难得恢复到平日里，那果决的风姿。</p>

“不单是大哥――我凤凰殿上上下下百十余人都认为：依王夫人的阴险狡诈，未必就不会对阿彘不利，并以此栽赃大哥。”</p>

“所以，为了防止有人――尤其是防止王夫人，以伤害阿彘的方式攻讦大哥，阿彘左右，必须有我凤凰殿的人片刻不离左右。”</p>

“――好叫夫人知晓：这，是大哥获立为太子储君之后，所下的第一道令。”</p>

“虽非政令，更非诏谕，但想必夫人不会不明白：太子储君的第一道令，究竟意味着什么？”</p>

丢下这么一句话，刘德便不等王做出反应，只自顾自侧过身，望向殿门外，自己从凤凰殿带来的那四位寺人。</p>

并没有让他们入殿，而是亲自走出殿门，言辞严厉道：“就一句话！”</p>

“阿彘，绝不可有任何差错！”</p>

“你四人轮班值守，务必保证阿彘左右，至少有两人看护！”</p>

“――除太后、陛下及皇后令，其余任何人的命令，只要是妨碍你们看护阿彘的，都可以不遵从！”</p>

“这，是太子储君所允！”</p>

言罢，刘德又回过神，满是凝重的深深看了王一眼，而后便招呼着三弟刘淤，快步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p>

而在兄弟二人身后，看着这兄弟俩快步离去的背影，王却只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重新操弄面前的织机，发起规律的‘吱呀’声。</p>

“这么快，便能想清楚个中厉害……”</p>

“公子刘德，倒也算是个人物。”</p>

“只是这么急着回去，给皇长子通风报信~”</p>

“――有什么用呢？”</p>

“这，可是阳谋啊……”</p>

“若是有了防备就可以避免，那又如何算得上是阳谋呢？”</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