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弹珠（1 / 2）

瑞文猛然睁开双眼，立刻被病房的美景所吸引。</p>

帘布是奶白色的，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着。洁白的天花板上亮着长条日光灯管，洒下一颗颗跃动的金色尘埃。</p>

这就是，死亡？</p>

烈日之下的死亡，竟没有一点痛苦，没有一点炎热......</p>

瑞文轻抿了一下干涸的嘴唇，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p>

“哥！吓死人了你......你说，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啊？丁主任说都长到肉里去了......哥？”</p>

瑞雪的声音再次自耳畔传来，但是自己没听进去。</p>

此刻，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那几条灯管上，也许是前几天窗没关严，灯管上卡了一只飞蛾尸体，随着微风，微微颤动着没有生命的残缺翅膀。</p>

美。实在是太美了。</p>

瑞文不禁舒服地半眯起了眼睛。在死亡和梦境的吹拂中，一切都是这么的温柔，这么的舒服，没有怪物，没有烈日，只有和煦的带着淡淡酒精味的风。</p>

他微微侧过头去，用眼角余光瞥见了窗边一个漂亮的绿色玻璃花瓶。</p>

花瓶中插着一朵随风摇摆的白色小花。</p>

晨昏花，原来这里也有！</p>

摇曳的纯白微小单瓣在他的眼里就像是新世界的希望，残留着一丁点对于现实的不舍。</p>

瑞雪着急了：“哥，说话！丁主任也想要个解释，说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p>

瑞文眨了眨眼睛，顺着妹妹的目光，视线慢慢从眼前美好的一切挪向了自己的腹部。</p>

只见那里缠绕着厚厚的绷带，腹腔内蠕动的异物感消失无踪。</p>

外视藤壶全都不见了。</p>

“说话呀！丁主任建议你去做个沙盘测试，还有镜像测试，还有一些我也听不懂，反正我全给你婉拒了。我说没必要，你一直都好好的。丁主任还训我，说一定要对亲人负责，最好别逃避。”</p>

“不......不知道......我很好。”</p>

他们取走了那些外视藤壶？</p>

瑞文有些担心，医生不会被那堆血红的眼睛吓到吧？</p>

“我能看看那些......东西吗？”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喉咙内壁仿佛黏在了一起。</p>

瑞雪连忙点头，起身出去商量了几句，过了一会，身穿白大褂的丁主任端着银色的手术盘慢慢走来，平静地说道：</p>

“已经分析完毕，一共七颗。请做好一定心理准备。”</p>

瑞文点了点头，坐起身，定睛朝手术盘看去。</p>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七颗染血的红弹珠。</p>

他顿时在心中长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眼球。可还没等他完全松懈，瑞雪的下一个问题就抛了过来。</p>

“哥，还有一件事，丁主任说在做全身扫描的时候，发现你的颈部还有一处异物，好像部分取代了你的一节颈椎，这又是怎么回事？”</p>

一股寒意突然自瑞文的颈椎蜿蜒而上。</p>

那个可不能拿走，会死的！</p>

“偏执的天国”和他的颈椎紧紧结合着，要是拿下来一小时之内，找不到替补遗产换上，那他必死无疑！</p>

等等，我不是不怕死的吗？</p>

久违的“怕死”让瑞文很是不适应。他随即意识到，问题出在“偏执的天国”，这件能让他无惧死亡的黄色遗产并没有在发挥效用。</p>

想到这里，瑞文在心中苦笑了一下，更加笃定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p>

如果死在这里，自己又会去哪呢？</p>

“我......我也不知道。”他张开嘴，同时回答了自己和妹妹的问题。</p>

“况且，我也没有本事把那东西放进去啊。”他双眼注视着妹妹的鼻头，尽量掩饰自己的迷茫。</p>

瑞雪叹了一口气：</p>

“丁主任说，以目前的技术也无法把它安全取出来，所以只能先这样观察。哥，你慢慢转一下脖子，有觉得颈椎不舒服吗？”</p>

瑞文大幅度转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摇了摇头。瑞雪又指引他连续做了好几个伸展运动，每做一个都严肃地问他一句。</p>

他的内心开始愧疚起来，即便这只是个美梦，他也不想让妹妹担心。在梦中，他和瑞雪相依为命，只有叔叔家一户远房亲戚，所幸家底还在那，不愁基础花费。叔叔接管了母亲的药品公司，每个月都给兄妹俩寄上一笔钱。</p>

妹妹看电视上说护士稀缺心痒痒，但是本科专业不对口，于是一狠心报了三年的护理职业培训班，兼职钢琴老师。瑞文本人在历史文化博物馆工作，还出于兴趣加盟了一家跑团实体店，写了一本模组书。</p>

本来生活过得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对她而言肯定宛若晴天霹雳。</p>

瑞雪见哥哥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把嘴一抿，腮帮微微鼓起，然后在嘴角上弯出了放心的笑容。</p>

她打开包包，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密封小碗打开。</p>

“没不舒服就好，吞咽有没有问题？我带了你喜欢吃的咖啡糕，刚从酒楼打包来的，还冰。”</p>

一股椰香携着浓郁的微苦香气窜进了自己的鼻腔。</p>

咖啡糕？</p>

瑞文立刻就明白了咖啡糕是什么——红色的点心碗内，躺着三块胖嘟嘟的，一层椰汁冻夹一层咖啡冻，层层堆叠起来的千层甜糕，黑白相间，稍微一碰就左右晃动，散发出一丝丝寒气，特别舒服，他差点没忍住把脸贴上去。</p>

他用手肘微微支起身体，小心翼翼地拿起塑料勺子尝了一口。</p>

唔，冰冰凉凉的，他的舌头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像是被电了一下，咖啡层像卡布奇诺，但是更苦一点，椰汁冻香甜顺滑，两者合二为一，是泪水苦涩的味道！</p>

不知吃到第几口时，他的眼眶已经噙满了眼泪。</p>

“哥，慢点......咖啡糕也能噎着”瑞雪看着自己的脸，笑出了声。</p>

谢谢......</p>

瑞文感激着梦里的好妹妹，千遍万遍。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却一时想不出来。</p>

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死了啊！</p>

他之前分明暴露在了正午的阳光下，分明被莫名的黑暗吞吃了。</p>

瑞文喜上眉梢，说不定这真的就是永远了呢！我可以有许多的时间慢慢准备这份惊喜，在她的生日，或者儿童节送给她，反正她笑起来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p>

他现在终于摆脱了那个炎热的鬼地方，来到了真正的天国！</p>

可他又突然想到了卡梅隆，他在地面的得力助手，他唯一的一个朋友。</p>

我离开了他该怎么办？他也死了吗？为什么他最后要推我而不是拉我？</p>

“啪！”</p>

不知是谁的一巴掌把他用力扇回了黑暗中。</p>

“嗯，好像没用......”</p>

“看起来还得扇一两下。”</p>

“啪！”“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