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污染(1 / 2)
次日,3月24日。</p>
瑞文起了个大早,小心翼翼地从睡在地毯上的金身上跨过去,换上最正式的那件黑色外套,笨手笨脚地打好领带,仔细检查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血雾连环杀手”。</p>
这件遗产在瓶中不停吐着红雾,整个瓶子血红一片。</p>
瑞文把瓶子塞进六个内袋中的一个,刮了刮胡茬,在镜子前用手指抓了抓一头带点天然卷的黑发,试图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像个鸟窝。</p>
他得买把梳子了,还有几块好的吸汗手帕。手帕是每个体面人的必需品,还有能随时借火的金属打火机,哪怕主人并不抽烟,它们依旧能在社交场合发挥体现文明礼仪的作用。</p>
他想不到还应该准备什么了,于是就这么出了门,在路边揪了一小把白色晨昏花,塞进另一个口袋。</p>
一列呜呜叫着的红皮火车缓缓离开远处的车站,里面挤满了赶早班的人。南部城郊贴近北边的区域是中下阶级的聚集地,他们中的很多人在红日市区工作,有望在几年之内晋升中产。</p>
前提是他们有命活到那时候。在地表,死于非命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p>
瑞文从皮夹带拉链的夹层里找出五个一烈洋硬币,握在手中,金属上的烈日浮雕炙烤着他的手心。红皮列车的单程价平均每两年涨一次,月票对自己来说又有点浪费,他不想因为优惠多花冤枉钱。</p>
车站上没有任何人露出笑容,人们用冷漠对抗酷热,试图让自己凉快点。下一列红皮车很快就进站了,车内的温度比外面稍微低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金属座椅就像一块块烤肉板,汗水滴上去,马上就开始挥发。一排人手形状的垂吊扶手在头顶上摇摆着。</p>
瑞文用袖管擦着汗,一直坐到了红日市区。市区的街道以圆形的市区广场为中心,围成更大的环形,火球街在广场东面。</p>
绕过市区广场上的巨型溶解圣母雕像,他很快就找到了火球街25号。当看见眼前的双层小楼时,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这栋小洋房就像他在梦里见过的房子一样!</p>
洋房的外墙是淡蓝色的,有一扇小巧的玻璃趟门,二楼阳台上放置着几个雪白的花盆,栽种着漂亮的绿色植物。这栋小房子轻快的色调和压抑的明黄色天空格格不入,仿佛正以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在奥贝伦中心割据而立。</p>
房门上有一张小巧的天蓝色告示贴,指向门边的白色按钮:</p>
“请按门铃,然后自己进来。”</p>
瑞文用食指轻轻按下了门铃,一阵清脆的叮咚声在耳畔回荡,就像风铃碰撞的声响。</p>
门锁“咔”一声开了。</p>
“请进。”泉水叮咚般的女声从屋内传来。</p>
侦探小心翼翼地拉开玻璃门,立刻感觉到了沁人心扉的凉意!屋内的温度应该接近三十一二摄氏度,比奥贝伦的任何一间房子都要凉爽,舒服极了!</p>
当瑞文看清门后的封闭式小客厅后,他的脑中顿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p>
它真像妹妹瑞雪的房间!</p>
松软的浅色小坐垫凌乱地散落在格子地毯上,墙上挂着精美的布艺品和装着儿童画的画框,一个透明的玻璃柜里陈列着许多小小的玻璃罩,每个罩子里都静静地躺着一大朵干花,仍保留着生前的艳丽色彩。天花板上静静地垂挂着一张圆形大网,中间留出了一个小洞,里面静静地禁锢着一小片夜空。夜晚的风柔和地吹进这个炎热的空间,繁星在其中闪烁。</p>
真美!侦探出神地凝视着那一小片夜晚,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深邃,仿佛要将他吸入其中。</p>
“欢迎光临我自己的梦。”</p>
“阅梦侦探”宝琪的声音从二楼柔和地飘落下来,就像夜风中的一块芬芳树叶。</p>
这名女士留着轻盈的橘色齐肩长发,皮肤清澈白皙,不像经过半点日晒,身穿浅蓝色蕾丝洋裙,娃娃鞋,头上扎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但是,定睛一看,瑞文发现她和洛克茜化成虚影时一样,身体轮廓微微虚化,走路就像漂浮一般,足尖在地面一点一点。</p>
她的样貌非常年轻,看起来并不比洛克茜年长,甚至能被称为一名少女。她的右手拿着一根象牙白色的长烟管,缓缓飘出深紫色的烟雾。</p>
“友情提醒。”宝琪女士轻轻开口道:</p>
“凝视那片被捕获的深空太久,晚上可是会做噩梦的。”她浅蓝色的双眼对着瑞文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任何地方。</p>
“谢谢提醒。”瑞文扶了扶帽檐,斟酌着措辞:</p>
“这里的这些......是某种遗产的效果吗?”</p>
“嗯,算是吧。”宝琪女士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吐了一口紫烟,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她似乎并不想透露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尽管它必然非常强大。</p>
“不事先预约,你是不可能看见火球街25号的。人们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只能看见火球街24号和火球街26号之间留有一个很大的空隙。这所房子与现实有些距离,没有任何不速之客上门打扰。我能在闲暇时间静静地享受音乐,欣赏藏品。”</p>
她泡着茶,将紫色的烟雾吹向一个透明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她的藏品,除了遗产之外,还有些看起来就不一般的神奇物品。</p>
不愧是一位活跃在上流圈子的收藏家,瑞文心想道。他很确定,这里的任意一件收藏都价值不菲,或许自己奋斗一辈子都没法买下来。</p>
这时,他意识到宝琪女士的双眼一直都没有聚焦。她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摸上了滚烫的茶壶,仿佛压根感觉不到温度。</p>
“您,您看不见?”瑞文试探着问道。</p>
“嗯。这是代价。”宝琪女士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道:</p>
“我付出了五感中的四感来换取这片禁锢自己的小空间,视觉,味觉,嗅觉和触觉,只保留了听觉,方便我和有求而来的客户交谈。”</p>
“唔......”瑞文对这栋小屋的向往之情顿时冷却了不少。</p>
这真的划算吗?他心想道,倘若自己拥有了这一切,却无法感知它们,那拥有它们的意义是什么?</p>try{ggauto();} catch(ex){}
“当然是有意义的。”</p>
宝琪女士的回答把瑞文吓了一跳。她似乎能够读心,不凭借任何言语感知到一个人内心的想法。</p>
“它能让我的客户们宾至如归。在这座城市里,只有愿意付出最大的牺牲,才可能投身上位之流。我花费了许多年建造,装点这个小地方,只为搏他们一笑,为我自己带来更可观的收获。也许你有一天会明白其中意义,如果你非常,非常幸运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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