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李施主，贫僧瞧着，你有好大慧根（1 / 2）

监寺匆匆赶到，</p>

中年，白胖，一身松江棉布僧袍。</p>

宝相森严，相貌堂堂，</p>

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和尚。</p>

一见面，就绽放出颇有亲和力的笑容：</p>

“小僧智空，忝为本寺监寺。施主，这边请！”</p>

“劳烦智空大师了，在下李郁。”</p>

李郁也是入乡随俗，双手合十。</p>

并打发了其余护卫，</p>

寺外候着，休得惊扰了佛门清净。</p>

只留下李小五，两步外跟随。</p>

智空瞧在眼里，喜在心中。</p>

鲜衣怒马，护卫成群。</p>

豪客，上门了。</p>

今日务必好好表现，满足豪客的心理需求，自愿捐献一笔巨额香火钱。</p>

“阿弥陀佛，李施主，请到佛堂用茶。”</p>

佛堂肃穆，</p>

两侧是四大天王的泥塑金粉像，怒目圆瞪。</p>

炉中檀香，飘着淡淡的轻烟。</p>

“李施主，请坐。”</p>

知客僧，立即奉上了两碗香茗。</p>

李郁浅浅一尝，赞道：</p>

“不愧是千年古刹，就连一碗茶都如此好滋味，不同寻常。”</p>

……</p>

“李施主，似是第一次来本寺？”</p>

“在下虽心向佛法，无奈忙于俗务，抽不开身，向来只能委托女眷代行。”</p>

“啊，上次有位杨姓女施主，捐献香火钱100两。”</p>

“智空大师好记性。”</p>

“小僧忝为监寺，就要挑起这庙里几十号人的吃穿住行，还有菩萨们的体面。不怕李施主笑话，与佛很远，与钱很近。”</p>

李郁哈哈大笑，智空大师也跟着笑了。</p>

一下子，距离就缩短了。</p>

李小五站在一侧，</p>

心中暗想，这秃驴挺会说话的。</p>

果然，</p>

李郁接了话茬：</p>

“在下此次前来，就是心中烦闷，求得菩萨开解。小五。”</p>

小五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p>

双手捧着，放在桌上。</p>

智空脸色不变，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p>

心中顿时狂喜，</p>

豪客，出手不凡。</p>

不过，这种少年得志的人，得敬着，哄着。</p>

自己虽在红尘之外，可还是听说过李郁的大名。</p>

本府豪强，捞钱如鲸吞，杀人如割草。</p>

……</p>

智空，人如其名。</p>

不时将佛法，夹杂在聊天内容中，用于解释生活琐事，人生困扰。</p>

不高深，也不晦涩，让人一听就懂。</p>

不时产生共鸣，如醍醐灌顶。</p>

有人曾说过，</p>

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让人听不懂。</p>

不容易！</p>

将复杂的东西简单化，让文盲村夫都能听的懂。</p>

更不容易！</p>

李郁忍不住赞叹道：</p>

“大师若是去进学，一个举人是少不掉的。”</p>

“李施主过奖了。”</p>

见李郁打量了好几次自己手中的念珠。</p>

智空告罪，</p>

匆匆离开了一会，拿来了两件东西。</p>

放在垫着绸子的托盘上。</p>

“施主和小僧一见如故，又和佛门颇有缘分。”</p>

“这串念珠，是前任主持圆寂留下的遗物。这本《地藏经》，乃是康熙年间一位高僧蘸金粉抄写，本寺8位得道高僧集体开过光的。”</p>

李郁肃然起敬，</p>

双手接过。</p>

拨了几下念珠，口诵佛号。</p>

……</p>

智空心中暗喜，</p>

却突然听李郁问道：</p>

“大师，在下却有一事不解。佛门净地，如何做起了钱庄的买卖？据说是贵寺住持的决定？”</p>

这话一出，</p>

智空顿时脸红，狼狈不堪，表情管理瞬间失控：</p>

“荒唐，荒谬，闻所未闻。”</p>

又连忙解释道：</p>

“施主，不是说你。小僧说的是这返还香火钱的铜臭行为。”</p>

李郁点点头，表示赞许。</p>

“在下亦有同感。”</p>

智空感觉找到共鸣，连忙说起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寒园寺内部的矛盾。</p>

他，以及绝大部分中层僧人，</p>

都反对住持的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p>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哪儿有往回拿香火钱的道理？”</p>

“老住持生前，不知是喝了什么迷魂汤，执意把衣钵传给他。本寺不幸，佛门不幸。”</p>

……</p>

某种意义上来说，</p>

李郁很理解智空的愤怒，</p>

作为监寺，</p>

总揽寺院庶务，库房，粮食、物品、法器、香烛都归他管，甚至还管理山林、田庄、殿堂、房舍修缮。</p>

若是比喻成一家集团公司，监寺就是妥妥的副总裁。</p>

住持退还香客的香火钱，是在动他的根基。</p>

手里没银子，监寺就没有威望。</p>

“在下冒昧，敢问大师，这次退还数额有多少？”</p>

智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p>

“4万两，只多不少。”</p>

嘶，站在一侧的李小五都差点出声。</p>

原来，香火钱这么贵。</p>

真是小瞧了这帮秃驴，深藏不露啊。</p>

相比他的震惊愤慨，</p>

李郁就显得很淡定，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反而安慰道：</p>

“日后这些商人脱困，还会加倍回报贵寺的。”</p>

“但愿如此吧。”</p>

此时的智空，哪儿还有讲佛法时那种出世高人的智慧，</p>

活脱脱一个为钱所困的俗人。</p>

这让李郁心中窃笑，</p>

这世上的云淡风轻，都是因为事儿和自己无关。</p>

一旦和自己牵扯上关系，大师也要急赤白脸。</p>

……</p>

“此次南方海贸纠纷，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p>

这一句，智空的表情更失控了。</p>

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怨毒。</p>

如果说，此刻敲一下面前的木鱼，就能让现任住持圆寂的话，</p>

智空能从早敲到晚，</p>

木鱼不碎，他不停。</p>

“大师勿忧，寒冬将至，若是遇上些难事，缺米面，煤饼，尽管去李家堡寻我。”</p>

“李施主仁义，我佛会护佑你的。”</p>

智空收起心神，单手施礼，</p>

默诵阿弥陀佛，颇为虔诚。</p>

短短1个时辰，</p>

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话不谈。</p>

智空也放下了架子，</p>

把他的一些烦闷都告诉了李郁。</p>

包括，现任住持的离奇上位史。</p>

“你是说，灭空住持，4年前才到贵寺挂单？”</p>

“对。”</p>

“那你呢？”</p>

“小僧在本寺修行，已有16年。从小沙弥做起，一步步做到监寺，靠的是勤勉。”</p>

智空很骄傲，也很愤怒，</p>

凭什么，他不能做这个住持的位置。</p>

……</p>

“灭空住持，想必对佛法很有研究吧？”</p>

“不过尔尔，稀松平常的很。”</p>

“那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p>

“不爱说话，一打坐就是半天。除了力气大，没发现任何优点。”</p>

李郁差点笑了，试探道：</p>

“可是鲁智深一般的人物？酒肉和尚？”</p>

这一次，智空倒是没有泼脏水，摇摇头：</p>

“住持在戒律清规这方面，无懈可击。偶尔穷人来跪求山门，无钱吃饭治病的，他也都会施加援手。”</p>

“如此说来，是个纯粹的出家人。”</p>

“他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否则小僧就算闹到总督府，也要把他拉下马。寒园寺千年清名，来之不易。”</p>

这一番话，</p>

让李郁对智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p>

此人虽然功利心不减，却还是个合格的僧人，未曾失了底线。</p>

“哎呀，到了午膳时刻了。”</p>

“李施主，随我一道用点素面如何？”</p>

“客随主便，请。”</p>

……</p>

斋堂，</p>

僧人们一个个端着饭钵，排队打饭。</p>

饭头僧，</p>

举着大勺，挨个给碗里放满。</p>

最后，再浇上一勺清亮的浇头。</p>

智空轻声说道：</p>

“香菇，木耳，山蘑菇，豆腐干，加素油，酱油烹制而成。”</p>

李郁尝了一口，</p>

滋味清爽，但不寡淡。</p>

于是，大口吃了起来。</p>

吃完了，一抬头，</p>

恰好和邻桌的一道眼神交汇。</p>

智空连忙介绍道：</p>

“这位是李施主。”</p>

“这位是本寺住持，我的师弟，灭空。”</p>

李郁微微颔首示意，灭空也是双手合十，礼数周到。</p>

这是第二次见面，</p>

上一次是在横塘镇，超度死难百姓的法事仪式上。</p>

不过对于灭空住持而言，是第一次。</p>

因为上次，他全程没有睁眼。</p>

李郁礼貌的近距离打量了此人，</p>

高大，白胖，光头锃亮，香疤醒目。</p>

手掌很大，手指没有缺失。</p>

衣服之外区域，亦没有看到疤痕。</p>

……</p>try{ggauto();} catch(ex){}

离开寒园寺，</p>

智空监寺执意，亲自将人送到了1里外。</p>

钞能力，恐怖如斯。</p>

即使是跳出了红尘，也不能免俗。</p>

所以，</p>

避世之天才往往后悔，例如龙泉寺之数学天才柳先生，历经波折，总算参悟了人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