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蝴蝶钗(1 / 2)
碧波万顷,浩渺无边。
广州港口,波斯国、婆罗门、狮子国、骨唐国、白蛮人、赤蛮人的船舶来来往往。
洪舸巨舰,千舳万艘,交货往还,熙熙攘攘。
外国船中,狮子国的船只最大,缘舷梯上下,高大数丈,不过最大的船还得是大唐的“俞大娘船”。
时下有谚:“水不载万!”
意思是船只载物,最重不能超过一万石,而俞大娘船却超过一万石,这种船坚固耐用,经得起巨风大浪,所以你在港口看见这种船只时,它未必就是属于唐人的,因为许多外国海商也在纷纷购买或租用这种大唐海船。
码头上,堆积如山的是准备运走或者刚刚卸货的水果、菜蔬、小麦、大麦、甘蔗、绫罗、瓷器……
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刚刚靠岸,一个大食商人便迎上去,跟那久别重逢的昆仑人服饰的船老大站在船头热情地攀谈:“哈哈,好久不见啊哈努比,你没想到大唐帝国在一年之内就已经换了三个皇帝吧?”
肤色黝黑的昆仑船长与他交谈用的是当下流行的通用语:大唐语。昆仑船长道:“是啊,我早听说大唐天皇陛下身子不大好,天皇驾崩,太子登基,倒是理所当然,只是太子刚刚登基,怎么就又换了皇帝了?”
大食人道:“说起来,这就是年初的事儿,天皇驾崩,太子登极为帝,改元嗣圣。新皇帝登基的第二天就把皇后的父亲韦玄贞从一个小小的参军提拔为豫州刺使了,这也使得,毕竟是国丈么,可谁知仅仅过了一天,皇帝便又要提拔他为侍中。
嘿!想来是皇后不满意父亲官职小,枕头风吹得厉害啊!侍中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宰相!他韦玄贞原本只是一帮闲小吏,何德何能居此高位?这还不算,皇帝还打算把奶妈的儿子也提拔为五品官,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中书令裴炎不肯答应,苦苦劝谏,就是不愿应旨。皇帝勃然大怒,就对裴中书说:‘我把天下送给韦玄贞又有何不可!何惜一侍中!’裴中书闻言大惊,慌忙禀报与天后,天后听了怒不可遏,就召集文武百官,废黜了皇帝,改封豫王为新天子了。”
两人正说着,从船舱中走出一条八尺大汉,大汉三旬上下,两道泼墨似的浓眉,棱棱的颧骨,蜷曲的连鬓胡须,虬髯伟干,顾盼生威。他懒洋洋地抻一个腰,便似一条打盹的猛虎刚刚醒来。
环顾着码头上的热闹景象,大汉浓眉一轩,豁然笑道:“祖父大人所言果然说错,大唐气象,实是不凡,富庶繁华,天下无双啊!待某入城一观!”
大汉说罢,便纵身跳上岸去,船老大见了,慌忙撇下大食商人上前拦阻,那大汉听他说了几句,就不耐烦地道:“某虽初来,却精于大唐语言,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你自去做你的生意,某家此来,本就是要四下逛逛,见识一番大唐的风土人物的!”
他一拍腰间佩剑,朗声道:“某只一人一剑,来去方显自由,你休再聒噪!某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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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都督府门前不远处,阿丑带着妞妞正在乞讨。在这个地方不大容易讨到东西,可是为了逃避小狼的复仇,他们必须避开小狼容易找到他们的地方。
阿丑一面乞讨以求活命,一面在努力寻找营生,他不想再做乞丐,他想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可是即便这个卑微的理想也很难实现,谁会雇佣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呢,这小孩子还是个小乞丐,这小乞丐还带着一个更小的拖油瓶儿。
忽然,广州都督府府门大开,一位宽袍大袖、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与一位面目清秀、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缓步走了出来,在两人身侧还有许多侍从护卫,排场极大。
有那路人便道:“快看,那位蓄着钩须的人就是咱广州都督路元睿,哟!承他亲自送出府邸的,定是一位大贵人了。”
阿丑抬眼望去,只见那中年男子浓眉如剑,胡须如钩,举止雍容,偶尔睥睨之间,便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度攸然闪现,只是他转向那清秀文士时,却立刻满面春风,笑意盎然。
广州都督执六纛,一纛一军,俨然是朝廷的一方诸侯,广州的土皇帝,能叫他满面春风亲自送出的客人,身份岂同小可。
这位客人是一位三旬上下的文士,头戴幞头巾子,穿一袭圆领窄袖长袍,腰系皮带,皮带上悬一口尺余长的小剑。文士的袍裾袖口都印着点点梅花,看起来丰神俊朗。可是仔细一瞧,你就会发现,她是个易钗而弁的妇人。
无需观察她有没有喉结,又或者诧异于她颌下为何没有蓄须,她的容貌五官,眉鬓修饰,甚至敷粉的脸颊,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女人。大唐女人男装出行蔚为风尚,只是她们虽穿男装,容貌却仍做女子打扮,自然一看便知。
这位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约有六七岁模样。夫人腰间只悬着一口尺余长的小剑,这小姑娘却背着一口长剑,长剑斜背在身后,比她的身段还高,剑鞘堪堪及地,而剑柄却高出肩头好大一截,杏黄剑穗就垂在她的削肩上,映着她那张俊俏的嫩脸。
这样奇怪的一个组合,不禁吸引了阿丑和妞妞的注意。
“走吧,妞妞。”
阿丑见随从出来的侍卫们开始驱赶周围的人群,知道自己这等身份更在驱赶之列,便想拉着妞妞走开。可妞妞牵着他的小手却忽然握紧了,妞妞紧紧地盯着那个背长剑的小姑娘,兴奋地道:“阿兄你瞧,你快瞧,你瞧她头上戴的那个钗子!”
“钗子?”
阿丑定晴看去,这才注意到,那个背剑的小姑娘发髻上插着一只钗子,一只蝴蝶形状的发钗,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阿丑看看妞妞那鸡窝般乱糟糟的一头枯黄干涩的头发,心中不由一酸,他习惯性地揉揉妞妞的头发,嘀咕了一句:“傻丫头!真是一个傻丫头……,乖,咱们走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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