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狂潮（2 / 2）

“哥哥，你以后会为我，把它拔出来吗？”</p>

肩膀上的剧痛缓缓消退，他也随即睁开了双眼。</p>

是陌生的天花板，周围传来的气味是浓厚的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苏晓樯的体香，一点点的弥漫进他的鼻尖。</p>

路明非慢慢侧过头，直视着身旁的苏晓樯，女孩正盯着他看，四目相对以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你应该送我回家的。”</p>

“你要死啊路明非！你都晕过去了我还送你回家！”苏晓樯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医生说你的身体根本没什么事情，快老实给我交代，刚刚到底怎么了？”</p>

“我说了没事，你偏偏不信。”</p>

“我说有事就是有事，别跟我犟嘴。”</p>

“行行行，您说得对。”</p>

“还敢讲白烂话转移话题！”苏晓樯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抬手就要打他，可是等到手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力气又软了下去，“你们都是这样，一个个的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p>

他想说我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弟弟正被昆古尼尔钉死在教堂里呢，还问我会不会以后把他救出来。</p>

只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默默地蜷缩着身子，好让自己躲进被子里。</p>

原来真正的心疼某个人的时候，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是说不出白烂话的。</p>

所以了路明非现在只能叹了口气小声请求道：“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你能不能先出去。”</p>

嘴里一边说着，他的动作也没停下，不断地往被子里钻。</p>

好像钻进去以后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p>

“你又躲？你还躲？”苏晓樯张牙舞爪的掀开他的被子，不让他滚回自己的角落，“你给我出来，不许缩回去。”</p>

“不许变回以前那个样子，我都这么努力的拉你一把了，你就这样回报我？”</p>

“路明非，你能不能别一遇到事情就缩着脑袋躲起来啊！”</p>

女孩的这句话里带着点无可奈何的颤抖，里面的内容不由得让他楞在了床上，停住了所有动作。</p>

他就这样维持了一个半缩不缩的姿势，任由女孩把他的四肢重新拉开，放平。</p>

苏晓樯就这样坐在他的床边，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似乎刚刚的那些不满的愤怒从未说出口一样。。</p>

时间也一直在流动，但他就这样平躺着。</p>

明明他和柳淼淼说的是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少，结果落在苏晓樯眼里，自己还是以前那副模样。</p>

人家说的没错，他还是一遇到自己不想深思的事情就会滚回自己的那个阴暗角落，等着时间慢慢过去，事情也随之尘埃落地，然后他才会重新从那个角落里滚出来，接着又当做无事发生，重新过自己的安稳日子。</p>

路明非嚅动着嘴唇，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晓樯脸上。</p>

有很多话要脱口而出，但是汇聚的千言万语又把喉咙狠狠地堵住。</p>

最后他只能轻轻地说了一句：“苏晓樯，我......”</p>

他想说苏晓樯我好疼啊，只是这句话说不完，声带被喉舌间的肌肉狠狠地堵住，于是他就把头又转了回去，把后面的那几个字咽了回去，怕被人当成诉苦。</p>

也许是想藏好那双逐渐模糊的眼眸也说不准。</p>

他心心念念的不知道小魔鬼现在又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钉死在墙壁上，压在天父的雄伟雕像下面。</p>

被水银，被鲜血浸湿全身。</p>

被打断双腿强迫着跪下，跪下忏悔。</p>

他没由来的想起了一句话，是圣经里的一段，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在收音机里听见的。</p>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p>

房间里沉默了，最后回荡着的只有他的那些欲言又止。</p>

路明非看不见的另一边，苏晓樯也随着他转头而转身。</p>

也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下来。</p>

苏晓樯想听见的，是路明非亲口和她说些痛快话，而不是这样犹犹豫豫的谜语，她最讨厌的就是谜语。</p>

她变成了忏悔室里不被教众信任沉默的神父，聆听着教众的忏悔，却又不能发出多少声音，生怕教众会认为她要做些什么。</p>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拉起来过路明非。</p>

病房里本来静悄悄的，只有沉默，但是又好像多了些什么压抑的啜泣声。</p>

路明非的耳朵很好使，这声音他听得很清晰，自己没有哭，但房间里又不是只有自己。</p>

他强硬的把自己从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里拉了回来，直直的坐起身，有些不安的看着已经背对他的苏晓樯。</p>

没有犹豫，他跳下了床，鞋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的跑到苏晓樯身前说着什么安慰的话。</p>

苏晓樯压抑的泪水再也没有止住，汹涌的滑落了下来，却还是一边胡乱的擦着眼泪一边说着对不起。</p>

他倒是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并不觉得苏晓樯需要说什么对不起。</p>

虽然这也不妨碍他安抚别人。</p>

这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也是他唯一擅长的事情。</p>

他嘴里一直说着些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这不是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嘛，你看看我，我现在已经不衰了啊，干啥啥都行吃啥啥都香，我现在连寒假兼职都找好了，加上我父母这些年给我寄的那些钱，我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混到老死都不是问题，哎呀先别哭了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p>

路明非伸出手帮苏晓樯擦了擦眼泪，迟疑了一会，又想学着以前楚子航的模样，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p>

但想来这样还是显得有些亲密了。</p>

所以，他最后还是把手放在女孩的后脑，一点点的把苏晓樯的头埋在自己的小腹上。</p>

他需要保持好距离。</p>

楚子航当时和他说的是，不是你的错。</p>

他现在也没有多少话能挤出来了，最后也只能安慰着说，苏晓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p>

她就是这样，看见了自己的不安和懦弱，然后就伸手想把自己从角落里拉出来。</p>

路明非知道，她已经做得够好了，只是自己不争气，总是想着滚回去。</p>

病房里的声音是苏晓樯的哭泣声，这种结尾，路明非并不喜欢。</p>

所以在最后，在病房里回荡的是他一声声的安慰，都是同一句话。</p>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