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良翰三罪！（1 / 2）

大孤山脚。</p>

“刁大人，阿青姑娘，明府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p>

原本忙的脚不沾地的燕六郎停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道缄默回归的身影，回过头来，小声问道。</p>

只是他迎接的这一支气氛古怪肃穆的回归队伍，无人回答他。</p>

刁县丞、阿青等人沉默的跟上欧阳戎的脚步。</p>

燕六郎与一众蓝衣捕快，不禁转头看去。</p>

记得就在刚刚，忙着疏散百姓的他们，突然发现欧阳戎一言不发的返回了山脚。</p>

年轻县令从他们身边漠然经过，头不回的朝山脚下的那座广场走去。</p>

大孤山脚处，有一座供客人歇脚的广场，往日庙会节假日能卖些寺庙用品或龙城特产，在接近中央的位置，有一块雕刻“明心见性”四字的巨石，算是广场上的最高点。</p>

只见，挎剑走去的欧阳戎，二话不说，径直登上石顶，居高临下。</p>

这一番古怪行为，顿时引起广场上的避难百姓们侧目。</p>

而更令燕六郎等捕快愕然的是，他的垂目吩咐：</p>

“六郎，去把父老乡亲们，能喊的全都喊来，本官有话要讲。”</p>

“啊……是，明府。”</p>

欧阳戎微微低头，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喊住燕六郎，问道：</p>

“等等，玉卮女仙在哪？”</p>

“卑职把她从吏舍带来了这边。”</p>

燕六郎答了句，见欧阳戎垂目不语，便带着命令，转身离去。</p>

少顷，原本自龙城县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避难百姓们，听闻县令传令召唤，纷纷朝山脚处的这座广场聚集。</p>

巨石下方，人群愈聚愈多。</p>

巨石上，欧阳戎长身而立，等待的间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即将升上中天的那一轮大日。</p>

太阳光落在布满血丝的眼中，似折射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p>

欧阳戎一阵眼花，眼睛被阳光刺的微眯。</p>

他脸色恍惚发呆。</p>

明明此刻下方无数人都等着他开口讲话。</p>

可发呆的欧阳戎却忽而忆起，当初原身的他走马上任，也是在水畔桥边，当着全县父老乡亲们的面演讲。</p>

那一日的太阳，也是如此明媚。</p>

而失足坠河溺水的他被一个当时无比陌生的木讷汉子救起，被后者抱住、浮出水面，他口鼻进水、呛咳窒息之间，头顶上方的炙热阳光，从打湿眼睛的水珠里折射出来，也是如此的五彩斑斓。</p>

现在，欧阳戎又一次站在了龙城县的万千父老乡亲们面前，可柳阿山此刻在哪？现在，轮到他去救人了。</p>

下方广场，龙城县的所有避难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汇聚。</p>

来此的众人，此刻都被巨石上奇怪站立的年轻县令身影吸引。</p>

欧阳戎突然拔剑。</p>

铮——！</p>

一声清脆剑鸣响起。</p>

原本有些嘈杂声的广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p>

欧阳戎正手握剑，剑锋朝内，竖剑置于两眼之间。</p>

“今日，把父老乡亲们叫过来，在下是要当众谢罪。”</p>

他说。</p>

众人愕然。</p>

有发须皆白的族老颤颤巍巍走出：“明府大人秉公无私，两袖清风，何罪之有？”</p>

欧阳戎目不斜视，盯着眼前剑锋，摇头：</p>

“不，本官，有三罪须谢。”</p>

他摘下官帽，</p>

丢掷脚下。</p>

“第一宗罪，玩忽职守之罪。</p>

“大难当前，在下却松懈怠慢，在其位，却无法做到一心谋其政，因个人私事、擅自离职，差点酿成大患。</p>

“此乃失职之罪！”</p>

说完，欧阳戎当众扯下发冠，低头抓住乌黑长发，横剑一割。</p>

全场哗然。</p>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毁则不孝。</p>

这对于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而言，已是十分严肃郑重之事。</p>

“割发代首，以谢其罪。”</p>

一茬茂密乌黑的长发缓缓散落脚边。</p>

欧阳戎短发散乱，刘海遮眼，他却目不转睛，盯着竖立眼前的剑锋，继续一字一句说：</p>

“第二宗罪，疏忽失察之罪。</p>

“在下不才，深受龙城百姓信任、县衙同僚拥护，为官一任，本该彻底治理完恶霸柳家。</p>

“可却傲慢轻视，竟让此等鼠辈潜伏寄生，在眼皮子底下，酝酿惊天阴谋，威胁全城百姓安危。</p>

“若今日，龌龊柳家的密谋之事得逞，在下作为一县父母官，万死难辞其咎。</p>

“此乃失察失责之罪！”</p>

这一次，全场闻言寂静。</p>

欧阳戎扯下腰带，一手拽落身上这一件贵重华美的水绿色官服，他闷声用长剑捅刺官服，最后戳砍为一片褴褛，丢在地上。</p>

“恕我以袍代身！吾命暂留，今日还须用它，为我、为柳阿山一家、为龙城的父老乡亲们，做最后一事。”</p>

他眼神寂静如平湖，点了点头。</p>

“这也是在下的最后一罪……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之罪。</p>

“身为龙城令，水闸将倾、大水欲来之际，本该坐镇此地，维护秩序，安置黎民。</p>

“可今日，兄弟袍泽被柳氏抓走，情难自禁；柳氏兄弟，又策划滔天阴谋，迫在眉睫。</p>

“于私于公，于情于理，我欧阳良翰都必须此行，哪怕县衙人少，敌众我寡，被人笑说不自量力，可，虽千万敌人，吾亦往矣！</p>

“此乃渎职之罪。”</p>

欧阳戎朗声细数，三罪列举完毕，直接收剑入鞘。</p>

他转头吩咐燕六郎等人，去聚集仅剩的寥寥官兵，走之前，他最后一次当众抱拳，脸色歉意怅然：</p>

“身负三罪，良翰已无物可还，恳请父老乡亲，暂且宽恕良翰，准在下这条薄命，留予此次柳家之行。”</p>

他收敛表情，一脸正色说：</p>

“今日良翰必能谢罪！或是根治恶贼，或是……以命相抵，我心安矣。”</p>

全场闻之肃静。</p>

欧阳戎翻身跃下巨石，叮嘱刁县丞留下，命令燕六郎召集剩余的捕快官兵们。</p>

他带领剩余十数位捕快官兵们，冲出广场。</p>

望着前方毅然决然的背影，燕六郎欲言又止。</p>

刁县丞也是满脸焦急，一路边揉腰，边小跑过去阻拦，合着他之前的话都白说了？</p>

刚刚在半路上，刁县丞被踹飞一脚后，欧阳戎了沉默片刻，突然调转马头返回大孤山……老县丞当时还以为，这是被他说服了，顺驴下坡。</p>

合着回来一趟谢罪之后，这位明府大人又要去冲锋送死了，压根没听进去？咦，那他岂不是白白被踹一脚？</p>

刁县丞老脸黑了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