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饮冰斋不养闲人（2 / 2）

原本一向不喜欢同龄人幼稚游戏的叶薇睐，此时小脸满是惊喜与幸福交替的神色。</p>

只是心上人的温柔来的太突然，前一秒还在“布置作业”，这一秒就送花，</p>

让她不禁话语都有点小结巴：</p>

“怎……怎么突然送奴儿花，檀郎。”</p>

他自若道：“大堂里有颗栀子花树正好开花，经常路过，觉得颜色很像伱的头发，感觉应该很配。”</p>

“原来檀郎平常也会想奴儿……”</p>

叶薇睐一颗芳心像偷吃糖了一样，甜的那一双澄蓝眼眸，像馋嘴猫儿般眯成了月牙儿。</p>

“嗯哼。”欧阳戎微笑。</p>

女子大都喜欢惊喜与仪式感，嗯，小丫头肯定也不例外。</p>

所以，偶尔乏味枯燥的日子里在路边随便摘一朵花带回去，煞有其事送出，</p>

甚至比她们心里早有料到的在生辰日送精心准备的贵重礼物，还要来得浪漫欢喜。</p>

某渣男深谐此道。</p>

“不准乱动了，现在这样戴着好看。”</p>

欧阳戎抓住叶薇睐的小手阻止。</p>

“哦。”叶薇睐小鸡啄米似点头，收回手，此刻对心上人简直低眉顺眼，言听计从。</p>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一叠晦涩古板的公文，轻咬粉唇，小声说：</p>

“奴儿回去就学。”</p>

欧阳戎随口道：“里面还有两份税账，你用我最近教你的算术，去算算，到时候告诉我答案。”</p>

“好。”她乖乖答应。</p>

欧阳戎忽问：“是不是好奇我为何让你学这些？”</p>

叶薇睐立马摇摇头，可在他定定注视下，又老实点点头。</p>

欧阳戎先是看了眼窗外的浔阳江风景，回过头来，指了指文书说：</p>

“薇睐，这天下真正的聪明人与顶级智力，大多都汇集在这看似迂腐低效的朝廷体制内。</p>

“这些公文篇篇都出于这些爱装糊涂的聪明人之手。</p>

“甚至宫廷里陛下身前捧觞端茶的不知名女官都可能是一位文章绝伦、不让须眉的巾帼宰相。</p>

“我希望，你的冰雪聪明不应该放在成为什么诗词歌赋才女、宅斗讨宠美眷上面，而是该和这些人比比，明白吗？”</p>

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白毛丫头小脸怔怔。</p>

过了一会儿。</p>

她用力点头：“只要以后能帮到檀郎，奴儿都会努力学。”</p>

欧阳戎敲了下叶薇睐光洁的小脑门：</p>

“不只是帮我，你学会这些，就是你的看家本事，万一的万一，以后就算是一个人走出去，道路也是海阔天空，各方势力都稀罕你。”</p>

顿了顿，笑说：“到时候你想买什么裙子就买什么裙子。”</p>

这辆马车算是浔阳王府的，小师妹经常坐，于是久而久之带回了槐叶巷宅邸，</p>

车厢内铺有柔软的波斯地毯。</p>

叶薇睐忽然起身，曲腿跪坐在欧阳戎的脚旁，张臂抱着他文衫盖着的膝盖。</p>

她歪着头，将脸颊贴在他膝盖前方的大腿上，似自语：</p>

“学可以，才不走哩，赶也不走，反正以后赖上你了。”</p>

欧阳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膝盖上的白毛小脑袋，她闭目蹭他温暖的手掌。</p>

欧阳戎的手指在她精致晕红的耳廊里挠了挠，惹的小丫头埋首讷讷：</p>

“痒……”</p>

欧阳戎欲收手，却被她抓住，示意继续揉她小耳朵，似是喜欢这种爱抚。</p>

欧阳戎边揉耳朵，边轻声：</p>

“薇睐，其实我一直感觉挺亏欠你的，平常事务繁忙，陪不了你太久，回家要不倒头大睡，要不挑灯夜读，甚至有时候大半夜也不见人影……</p>

“你喜欢华族衣冠，我也一直只是心里念叨，想给你买几件，但又没有时间陪你逛街，还得是绾绾抽空代劳。</p>

“现在又天天压着你学习一些寻常闺中女眷不会涉及的复杂知识。</p>

“话说，哪家的郎君会这么对待自家妾室女眷，就和冷落一样。”</p>

他越说越苦笑，自嘲了句。</p>

小丫头埋在他膝盖腿间的俏美小脸抬了起来，仰脸巴望着他：</p>

“我家檀郎是要做大事的人哩，</p>

“这点奴儿清楚，谢姐姐清楚，甄大娘子也清楚，槐叶巷宅邸的女眷们都明白。</p>

“真要说起来，谢姐姐付出的更多哩，作为五姓贵女，明明定情，却不能立马订婚……相比起来，奴儿又有什么不能付出的。”</p>

欧阳戎沉默了会儿：</p>

“等我。</p>

“等我带你们一起离开这座浔阳城。”</p>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知会的声音。</p>

“到地方了，走吧，带你认识个人。”</p>

欧阳戎起身，牵着一脸好奇的叶薇睐走下马车。</p>

……</p>

“欧阳长史，恕末将不能理解。”</p>

云水阁三楼的包厢内，听完欧阳戎嘴里的消息，秦恒腮帮鼓起，鼻翼微颤，语气有点激动：</p>

“朝廷为何不严查严惩罪魁祸首，难道任由逍遥法外？这样下去，戍卒将士们岂能安心，这不是徒增隐患吗。”</p>

秦恒的反应和欧阳戎预想中的一样大。</p>

他垂目道：</p>

“这很明显是个折中方案。</p>

“对待戍卒的问题上，采纳夫子和咱们的意见。</p>

“蓝长浩等主官的问题上，对卫氏妥协。”</p>

“欧阳长史难道不生气？”</p>

欧阳戎抿了口茶：</p>

“料到了。”</p>

秦恒皱眉，旋即恍然：</p>

“难怪欧阳长史当时说，他们官帽子如何不在意，只在意戍卒们能否安全归来……长史早就悲观了吗。”</p>

正给二人倒茶的叶薇睐轻声道：</p>

“檀郎以前说过，摒弃期待与立场，真正贴合实际去看，世上大多数令人愤慨的选择，都是让人绝望的无懈可击，挑不出丝毫违逆真实规则的毛病。”</p>

欧阳戎放下茶杯：“秦将军，这就是世间万事糟糕的地方。”</p>

秦恒欲言又止，最后保持沉默。</p>

三人默默喝了一会儿茶。</p>

过了会儿，秦恒低头：</p>

“将士们回来后如何处理，还是要和刺史王冷然打交道？会不会被报复夺职，全部遣退。”</p>

“只是遣退？”欧阳戎摇头：“秦将军做好准备吧。”</p>

“什么准备？”</p>

欧阳戎放下茶杯：“归来戍卒们的安危。”</p>

秦恒瞠目：“是那位洛阳中使的暗示？还是陛下的吩咐？”</p>

“都不是。”</p>

“那王冷然安敢……”</p>

“不仅敢，还必然。”</p>

欧阳戎眯眼：“北归戍卒，放下武器，进城那天，随便安上一个意图造反的名头，就能一网打尽……这般处理，真是干干净净啊。”</p>

秦恒倏然一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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