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份价值五十美金的报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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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酷热的午后,太阳毫无怜悯之意,炙烤着费城的街道、房屋和树木。枫树上,连蝉都嫌自己吵闹,趴在树上蔫蔫的不想动弹。</p>

八月时节,是躲在树下面都觉得不够凉快的,这个时候,只有拥有宽大屋檐和厚实墙壁的房屋才能给人带来从生理到心理的双重凉意。好在,栗树街上的老市政厅是符合这个条件的,那是一座红砖结构的二层小楼,正坐落在赋予亚美利加自由精神的独立宫旁边。</p>

外面绿树茵茵,让阳光无法直射屋顶,厚实的墙壁让热气很难侵入内部,宽大漂亮的白色大窗让送出来的风都变得凉爽,炎炎夏日,躲在清凉的建筑内看着外面被炙烤的别人,连幸福感都会立时增高上两倍。</p>

坐在大厅里的肖恩·李从未生出任何幸福感,他局促地靠在椅背上,努力地想把自己缩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团子,哪怕这个动作对于他宽大的肩膀来说过于困难。</p>

他用右手揉捏着太阳穴以缓解自己的不适,抹了把汗又顺势在胸前划了一個十字,以前他是不相信上帝的,但现在他只求能被上帝拯救。他不清楚自己是患上了某种神秘的精神疾病,还是真的如传说般被魔鬼盯上了。</p>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有另一个“人”在大喊:“我屮艸芔茻,这他妈哪啊?这小浮雕,这小实木椅子,这小黄铜雕像,拍戏呢?穿越了!”</p>

肖恩·李的脑子里好像装着一百只鸭子似的,只觉得十分吵闹,他闭上眼睛,只求能集中精神,试图压制那个不属于他的声音。</p>

无论是什么突发状况,在今天这个场合都是不合时宜的,他很清楚如果这次无法搞定登记的事情,那也再没有机会来搞定他的车间主任了——主任可不会再给他批哪怕一个小时的假。</p>

“脑子里的先生,我姑且这样冒昧地称呼您。请您暂时安静一下,一会儿,我或者说我们将有一场人生中最重要的面试,如果无法成功的话,我们将永远生活在费城钢铁厂的车间当中,生活在一个黑帮横行的阴影下,最后不是因为肺病痛苦地死在黑漆漆的小屋里,就是不知道哪天也学着喝醉了掉进河里淹死,或者是死在帮派仇杀的我想要自由,我要获得解放,不受任何羁束地自然生活,我要去看看小说中的荒漠和西部,我要去看看西海岸的落日,我要去........”</p>

“呦,这谁说话呢,一长溜一长溜的.....快别报地名啦再一会儿地理图都出来了。哎,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在我脑子里说话呢?哦,我懂了,按小说上的说法,你就是那残存意识,是叫这个吧。你也别残存啦,遇上我算你运气好,我会好好对待你这具身体的,什么奇遇啊,滴血认亲啊,泡妞啊,后宫啊都给你整个全套的,你爽不爽无所谓,反正这具身体是爽的不要不要的。嘿嘿.......哎?这什么情况?天黑啦?怎么啥都看不见了?哎兄弟我说着玩的,别给我拉闸啊,我还想再看看呢!哎!”</p>

肖恩·李满头大汗,终于将脑子里的声音屏蔽掉了。脑子里这个声音说的都什么东西啊,穿越?残存意识?后宫?完全不知所谓,这就是魔鬼的诱惑吗?</p>

“四十一号!”一个简短的声音从办公室内传出,这一声被门轴吱吱呀呀的叫声所打断,奏出了一段令人发笑的和音。两三秒后,门内的人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一个音量更大的,包含着怒意的声音再一次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四!十!一!号!人来了没有?”</p>

连同从办公室出来的四十号,在门外等待的人们都扭头望向了在门口长椅上发愣的肖恩。直到旁边的四十二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肋下才叫他回过神来。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连忙站起身来去推办公室的门,一边还大声喊起来:“先生,我是四十一号,四十一号到了!”</p>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间装修考究的办公室,里面有四张桌子,一张正对着办公室的大门,另外三张则分散在角落。对着办公室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还有一份新鲜的报纸规规整整地放在座位面前。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座位上审视着他。</p>

“先生,你迟到了一分钟。”不等肖恩喘过气来,那个男人率先发难。</p>

“抱歉,先生。”肖恩低着头嘴里嗫嚅着,不敢与他对视,悄悄地瞥了一眼,坐着的男人表情严肃,稀疏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p>

那个男人也没有理会肖恩的道歉,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沓申请表开始翻找起来。四十一号,肖恩·李,男,21岁。职业是费城一家炼钢厂的轧钢工。接下来是他的身份证明和纳税证明,这些可以证明眼前这个四十一号的年轻男士是一名合法的联邦公民。既然身份合格,那么身为西部移民办公室主任的他就理应给眼前这位年轻男士盖上章。</p>

是的,肖恩·李费尽力气和心思就为了那一张西部移民申请表——根据1862年“伟大”的亚布拉罕总统签署的《宅地法》规定:凡一家之长或年满21岁、从未参加叛乱之合众国公民,在宣誓获得土地是为了垦殖目的并缴纳10美元费用后,均可登记领取总数不超过160英亩作为份地,登记人在宅地上居住并耕种满5年,就可获得土地执照,从而成为该项宅地的所有者。</p>

但眼下可不是1862年,而是1892年。经过三十年的西部迁徙,亚美利加西部广袤的土地早已被他的前辈们分割完毕,再想去西部拓荒已经是难上加难,甚至要经过深思熟虑的审核才能拿到那一张盖着戳的申请表。</p>

甚至可以说,那不是申请表,而是一张盖着戳的支票。因为《宅地法》的补充条款规定,只要耕种满六个月,申请人可以优先以每英亩1.25美元的价格将所申请的土地购买下来。这样,国家的土地就在六个月后成为私人土地。只需要透出想卖地的风声,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能将土地转卖倒手。</p>

只是移民办公室的中年主任可不想就这样给他盖章。毕竟最先知道这玩意值钱的可不是小老百姓。</p>

主任一边检查着手中的申请表,一边抬高眼皮细细打量肖恩。突然问到:“你是印第安混血?”</p>

肖恩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有些懵,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忙回答道:“不,先生,我外祖父是爱尔兰人,外祖母是爱尔兰人,我母亲是爱尔兰移民,我父亲是华人,我身上可没有印第安的血。”</p>

“哦,你父亲是华人.......那么李先生,根据《排华法案》,您父亲并不算是本国国民,而身为非本国国民儿子的您,可不享受《宅地法》所带来的恩惠。很遗憾,虽然我很想帮助您,但是我不能破例。”主任轻轻摇头,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惋惜。</p>

《排华法案》是亚美利加最为臭名昭著的歧视法案,它规定,自1882年起,一切华人禁止进入雅美利加,由此引申的,华人在亚美利加的政治地位变得十分低下,不被允许拥有土地和房子,甚至一些城市华人连停留都不被允许。</p>

肖恩似乎没有意料到中年的主任来这么一手,他有些慌乱,汗又从脑袋上哗哗地流下来了。此前进行过的预演里并没有这么一条变故,他只能强行辩解:“可是先生,我父亲是1866年就到的美国,我听他说过,在华国,他是个读过书的绅士,我想他不应该在《排华法案》的包含之内。”</p>

“哦?是吗?也许每个人对法案的解读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从法案引申出来的精神来看,一名绅士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排斥在文明国家之外。也许我能帮你问问,你这个特例能不能让我在这个申请表上盖章,小伙子。”中年主任表情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年轻的先生,伱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p>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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