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清泪长啼血（中）（1 / 2）

依旧长夜，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氛围却不再是一片肃穆，夜空中，乌鸦奋力嘶喊，皇城内，三人从奉先殿前后走出，急促往皇城外赶去。</p>

朱松并没有选自己时常穿的衣裳，而是用了去岁去镇江和扬州时候的打扮，将许多‘天家器物’全打包好了，行在宫室的路上。</p>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宫室大门外，六科廊前。</p>

廊下平日里自然是有言官科臣值班歇息的，而自从四月以来，言官科臣们都急着在家书写奏疏，因此愈发寥寥，而近日更是没有了。</p>

唯独今夜似乎是个例外，明火执仗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立侍在廊下，朱松仔细看去，居然是是去江南清查吏治的钱谦益。</p>

马士英这时候才开口，郑重嘱托起来：“虽然朱成功文武双全，但是其毕竟太过年少，万一为小人挑唆，岂不是陷君父危难？臣僭越，便密信将钱牧翁传调回京，一来皇上身侧总得有贴心重臣相护，二来牧翁毕竟和朱成功有师徒之谊。有君有师，想来小人也难作祟。”</p>

朱松面无表情：“辛苦马阁老。”</p>

钱谦益这时候朝朱松行礼，匆匆走到朱松身后，马士英又吩咐道：“最好先去杭州，若是杭州不足恃，退往福州也未尝不可。”</p>

朱松点头：“朕知道了。”</p>

皇城的门‘咿呀咿呀’被打开。映入朱松眼帘的，首先是漫无边际的火把，然后是明晃晃的衣甲，最后定格在朱松视界里的，则是站在前端的梅春和朱成功。</p>

人手一把的火把仿佛能将夏日的夜空点亮，也似乎能将夏日的难得的清爽烧成灰烬。</p>

却不能在朱松心中那片方寸之地照开一丝光亮。</p>

随着朱成功汇报了人数，甚至将名册交了上来，朱松只是默然将其递给钱谦益，一声不吭就上了马。甚至上，朱松很多事情都没有问。</p>

比如说这一次带走了多少粮食，带走了府库内多少金银？比如说御营里能战之士是否都被挑完了，甚至上御营离开朱成功以后，还能不能听号令？</p>

或者比如说，自己走后，南京城内的纪律还能不能约束？百姓们是否会逃难？</p>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徒增烦恼而已。</p>

入卫的兵马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从午门往外蔓延，朱松乘着马从众将士身侧走过，一行人就调转了方向，拥簇在朱松身后，缓缓往洪武门去了。</p>

出了洪武门，便算是真的出了皇城了。</p>

天还没亮，但是已经有许多不和谐的音符传到朱松耳中了。毕竟很多事情都是包不住火的，仪真逃难回来的人总会把真相带过来，因此在一路上都能听到有百姓嚎哭和收拾家当的声音。</p>

朱松已经尽力在假装听不到了，出了正阳门后，在中和桥上也看到有百姓相互扶持开始逃难。</p>

朱松将马速度放缓，抬头往天上看去，却还是灰蒙蒙一片，太阳始终是没有出来。</p>

朱松垂头，只能不管不顾地继续打马向前，连之前讨论过安顿勤王兵马的大教场都没有侧目，不管不顾地望夹岗门去了。</p>

出了夹岗门，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南京了。</p>

而这时候天才算亮起来，可是这时候亮起来还有什么用处呢？朱松想着。</p>

朱松继续不管不顾打马向前，甚至上都没有顾虑到身后将士们的心意，他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p>

等到行在官道上，已经离了南京城约莫五里的距离，朱松才猛然发现，从午门一直跟随的梅春，已经偷偷回去了。</p>

是的，梅春是忠臣，是南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金陵好汉；但是他还是孝陵卫指挥使，无论如何都是要和南京共存亡的。</p>

在午门的等候更像是对朱松的一场诀别。</p>

天渐渐亮了起来，道路两侧逃难百姓的情况愈发严重，以至于朱松都不愿意再装聋作哑，看了下逐渐升起还不算燥热的天色，终究是下令就地做饭。</p>

伙兵便开始忙碌起来，做起了早饭。朱成功的心腹们也很快给朱松和朱成功等人划开一个场地，以作区分。</p>

朱松这时候才回头望去，发现用作运输的牲畜极多，多得让朱松都不敢想象南京城内还剩多少。</p>

有一种难以论说的压抑在朱松内心游曳，但是又找不到方向。</p>

脑海中幻想过无数可能，但是现实和幻想终有区别，朱松又默念了几句，让自己铁下心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