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扑街与雄起（1 / 2）

宋健宝头发短而反射弧长，瘦削的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微笑，因为他眼圈有些发黑，天然的熊猫眼，他就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国宝”了。</p>

方自归对爱微笑的人特别有好感，知道了国宝来自陕西宝鸡凤翔的农村，和自己算半个老乡，就对国宝就更有好感了。因为，说起凉皮的美味，唯有国宝能产生共鸣，方自归就和国宝成了亲密的饭搭子。</p>

工大食堂卖主食和卖菜是不同的窗口，所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是两个同学结成同盟，一个负责打饭，一个负责打菜。一零一的八个同学后来结成了四对饭搭子，国宝就是和方自归搭档，所以方自归最早发现国宝是从来不吃肉的。</p>

军训即将进入尾声了，可能是教官们觉得，同学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还不到位，他们就又开发了一个新项目——夜行军。训练夜行军时，国宝的高光时刻就来了。</p>

这天傍晚黑云压城，淅淅沥沥的雨点渐渐落了下来。后来，雨越下越大，响亮的集结号却划破夜空，惊醒了睡梦中的同学们。</p>

“如果到达目的地发现有人掉队，全班加练一次夜行军！”教官在深更半夜也精神抖擞，“有没有听清楚？”</p>

“有！”同学们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p>

“向右——转！跑步前进，出发！”</p>

所谓夜行军，就是夜里背着一个铺盖卷，穿过校园周围的大街小巷，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训练中，被子是个道具。那时的气温盖棉被是睡不着的，但为了产生野战军的画效，就必须背着铺盖卷跑了。</p>

同学们深一脚浅一脚跑步前进，在这段路的前段，小莫跑得相当矫健，因为他背的是当时惊世骇俗、轻如鸿毛的羽绒被。然而他跑着跑着，一个意外发生了：铺盖卷散了。</p>

“扑街啊！”小莫骂道。</p>

这时小莫面临两难的选择：选择一，停下来重新捆扎铺盖卷，但自己很可能掉队；选择二，抱着散了架的铺盖卷继续奔跑，但肯定就很难跑得那么矫健了。</p>

战争期间，掉队要么是逃兵，要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都很容易死。军训掉队虽然不容易死，但教官已经交代过掉队的严重性，小莫权衡了一下利弊，为了不让兄弟们像骂兽一样骂自己猪队友，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抱着散架的被子跑到终点。</p>

于是，小莫抱着被子继续努力奔跑。可是，又一个意外发生了。</p>

棉被虽然比较低档，但它有一个优点，就是不管在哪种环境下，都对自己的形状比较坚持。羽绒被呢，像小孩子一样，给它压力它就收敛，一放松它就膨胀，小莫抱了一床要放飞自我的羽绒被奔跑在雨里，不免拖泥带水。结果，在一个路灯昏暗的地方，小莫脚下一瓣蒜，“叭唧”，用一个大马趴的方式，摔进了路边儿一个水汪汪的小坑里。</p>

同学们万万没有想到，小莫老是说“扑街”……他竟然玩真的！</p>

小莫扑街了，这真是吸引力法则应用在大学生活中的范例。小莫被摔得眼冒金星，瞬间在心里骂了几遍“顶你个肺”……因为这时候再骂“扑街”，就因为太合适宜而不合时宜了。</p>

国宝把眼冒金星，手掌发麻的小莫从泥坑里拉出来，关切地问：“摔伤了没？”</p>

小莫检查了一下自己，膝盖摔破了，手臂也有擦伤。</p>

国宝又问：“要不要紧？”</p>

小莫眼睛里的金星也消失得差不多了，而大部队也差不多消失了。小莫活动了活动双腿，话音里带着一丝哀怨，“我们掉队了。”</p>

“加油啊，莫息！坚持下去，能不能坚持下去？”</p>

小莫被蹂躏了四个星期，也确实成长了，咬咬牙说：“能。”</p>

国宝和小莫跌跌撞撞跑到终点时，大部队已集合完毕。这时所有同学都在忐忑地思考：这种情况，算掉队还是不掉队呢？</p>

教官看着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两个人，看到小莫腿上的血迹和那床放飞自我的羽绒被，就明白了一切。</p>

教官最后训话，表扬小莫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并且点名表扬国宝，称赞他在战友负伤后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p>

“这！”教官响亮的声音穿透了夜空，“才像一名合格的军人！”</p>

既然都已经合格了，夜行军就不用加练了。</p>

国宝还是挂着他招牌式憨憨的微笑，并没有因为表扬笑得更狠一些。</p>

这一夜，小莫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知道四周军训是这种遭遇，军训第一天自己怎么可能会笑得浑身颤抖呢？这次军训，让小莫深深体会到，在缺吃少穿小米加步枪没有羽绒被盖的岁月里，人民军队能够取得革命胜利，是多么不容易啊！</p>

军训大比武结束这天傍晚，工大礼堂内洋溢着节日般的欢乐气氛。礼堂里一千多个座位座无虚席，一些高年级的同学也来看热闹，导致走廊里也坐着人。</p>

对于军训大比武能不能拿名次，方自归不关心，认为只要以后能正常走路就行。方自归最关心的，还是新生文艺汇演。</p>

舞台的灯光已经点亮，轻音乐响起。大幕仍然拉着，一条红色横幅悬挂在舞台顶部，写的是：“沪东工业大学九二级新生文艺汇演”。</p>

六点钟一到，观众席还有些嘈杂，席东海携一位姑娘从大幕后款款走出，你一言我一语，两位主持人声情并茂地宣布了演出正式开始。</p>

方自归看了一会儿，一时并没看到什么精彩节目。环境系的节目结束后，方自归便去后台的演员休息室，更换服装，做上台前的准备。</p>

能不能雄起，很快就要见分晓了，方自归心想。</p>

像军训大比武一样，文艺汇演也要进行评比，所以节目是以系为单位一个系一个系上场。席东海以为，自己说的这个相声是电气系的压轴大戏，所以他利用主持人的小小权力，把相声安排在本系表演的最后。</p>

方自归换好中式长衫，在演员休息室里跟国宝说话，等着自己上场。</p>

国宝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一开学就申请了贫困生勤工俭学并获得了批准。学校礼堂、舞厅、录像厅等处的电子设备，都由电气系的学生管理，所以为了勤工俭学而未来要管这些设备的国宝，就在文艺汇演时来后台实习了。</p>try{ggauto();} catch(ex){}

方自归和国宝聊着聊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方自归扭头一看，哇塞……</p>

进来的这位，正是那天一起玩“拷贝不走样”的冤家。此时的她，穿一条修长的黑色长裙，看起来更有味道了。国宝登时语塞，方自归则一怔，产生了较复杂的心理活动。而此时此刻，那冤家也看到了方自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