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第一次大学生双选会（1 / 2）

同学们像蚁群，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张张年轻的脸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在人海中慢慢漂浮。这是寒假里上海的第一场应届毕业生双向选择招聘会，同学们在上海展览中心门前挤得水泄不通。</p>

去年90%毕业生不包分配，今年是100%，同学们被毫无保留地投入到残酷的市场中了。</p>

方自归看着眼前买门票的长龙，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方自归纳闷，当年的高考，不是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吗？大多数人在独木桥下牺牲，过了独木桥应该只剩下一些游兵散勇，怎么毕业时感觉还是千军万马呢？</p>

一大早方自归就和四个室友一起来参加招聘会，当时阳光洒在脸上，方自归踌躇满志地随着上班的自行车洪流，向上海展览中心进发。看着前方的茫茫背影，方自归心想，你们这些俗人大概看不出懒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其实呢，懒神最特别的是心，那可是一颗征服自我、抱负远大的心。可是看招聘会上的形势，这颗心明显有被淹死的可能。</p>

跟随人潮进入了展览馆，方自归立即就感觉自己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淹没了。</p>

兽和韩不少对展览馆比较熟悉，因为兽每年来看计算机展，韩不少时不时来看各种工业展。五个同学中对这个环境最不熟悉的，就是方自归。大一军训时，方自归为了换十块大排错失了进展览馆看性文化展的良机，后来方自归就再没进去过。</p>

方自归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应聘位于上海的外资企业。招聘会上，上海企业比外地企业多，毕竟这次招聘会上海是主场，但是招聘会上的外企太少了，绝大部分是国企。既然招聘会上的外企就好像工大的漂亮女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稀缺资源，外企摊位前就最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师夷长技以制夷”，顺便获得远高于国企的薪水。</p>

国宝热得解开了自己棉袄的扣子。这几天最低气温零下两度，哪知道招聘会现场如此热火朝天。</p>

受了方自归的影响，国宝的目标也是外企，但不一定非在上海不可。所以，国宝首先盯住了一家在苏州的外商独资企业，在人潮中缓慢且奋力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p>

“我的毛衣！我的毛衣！”国宝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惨叫。</p>

国宝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敞开胸襟后，棉袄上的一颗扣子挂住了那女生的毛衣。国宝登时满脸通红，“对不起！对不起！”</p>

在推搡的人潮中，国宝红着脸，一阵手忙脚乱，才终于把自己的扣子从女生带窟窿眼的毛衣里给解放了出来。</p>

这小插曲有些影响国宝的士气，但国宝还是憋着一口气，顽强拼搏，终于在敞开胸襟一小时后，挤到了前台。</p>

“你是博士？”国宝听见坐在桌后的工作人员问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哥们。</p>

“对，我是交大的博士。”那哥们坚定地回答。</p>

“很遗憾，我们公司不招博士。”</p>

“不能考虑一下吗？或者我先把简历放着吧，您和领导商量商量——”</p>

“不好意思，博士资历太高了，我们这个岗位根本用不着。”</p>

“我自己愿意呀。只要能进你们公司……我一定能把安排给我的工作做好的。”</p>

“对不起，真的不需要。”</p>

另一只拿着简历的手从国宝身后伸了进来，“翻译要吗？我有高级口译证书。”</p>

“不要。”</p>

又一只手伸了过来，“法硕要吗？”</p>

“抱歉，法务已经有人了。”</p>

又又一只手伸了进来，“CPA，要吗？”</p>

“不要。”</p>

对话过程中，很多时候工作人员连头都不抬，让无数青年才俊在上海展览中心的穹顶下像流星一样划过。国宝看在眼里，心里叹息，最后还是挣扎着把自己的简历递了上去。然后那个工作人员对国宝说：“你们这种学校的毕业生，希望很小。你还是把简历拿回去吧。”</p>

通过九六年冬天里的第一场招聘会，国宝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自己在人类中的渺小。</p>

丁丁眼前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翘着二郎腿，眼神迷离，好像在看你，又好像在看展台前来来去去的芸芸众生。小青年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三大叠简历，好像旧社会的三座大山，又好像古代城墙的垛口，成为躲在后面的小青年的挡箭牌。</p>

丁丁先打个招呼：“老师，您好！”</p>

小青年的眼神聚焦了一下丁丁，又马上恢复到原来无焦点的迷离状态，嘴里扔出一个字：“噢。”</p>

“贵司招电气专业的吧？”</p>try{ggauto();} catch(ex){}

“噢。”</p>

“我是沪东工大电气自动化专业的。”</p>

“噢。”</p>

“我学习成绩优良，获得过二等奖学金，您可以看一下我的成绩单。”</p>

“噢。”</p>

“我对贵公司的产品比较了解，希望能够加入贵公司，和贵公司一起成长。”</p>

“噢。”</p>

丁丁有些无奈，把自己的简历叠加到三座大山中的一座，然后说：“简历我先放下了，希望您能够关注一下。”</p>

“噢。”</p>

丁丁准备离开，转身时，小青年的头还是没抬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