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生(四)江流儿(1 / 2)
九宫八卦之法,将左手食指、中指、无明指共九个指节作为九宫。除中宫外,自无名指第三节起顺转,分别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宫位。水滴入乾宫,得卦水天需。</p>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说的倒不是让他出海打渔,而是……就像雨水悬在天上还未降下,恐怕有什么正经的大事正等着他呢。水者,坎也,坎坷险阻,即便“利涉大川”,恐怕也少不了挫折磨难。难道此事还有凶险?</p>
云飞扬轻笑一声,没太多想。虽然学了些玄门之术,但他从不愿受困于此。按他的理念,从来是人算卦,岂有卦算人。</p>
看夜色已深,云飞扬不敢耽搁,径直飞往他们冷泉三友常约的地方。</p>
自现山,灵潜寺,冷月亭。</p>
山名自现,是因为此山周匝净属平地,衬得这山不似自然形成,倒像凭空出现,以是得名。也是机缘巧合,佛门修法向来注重“明心见性,心性自现”,灵潜寺祖师莫不是因此相中了这片风水宝地,这才在此开山立派。</p>
寺名灵潜,取仙灵所潜之意。该寺年代久远,初创时并不显赫,就连本寺中人也未必查得出祖师何人,直到南朝刘宋时期的智一法师做了住持,才算有了起色。就像是,有人少年封侯,有人古稀拜相,机遇不同,各有天命罢了。</p>
说起这智一法师,确是位奇人。相传,当时寺院香客稀少,智一法师反倒乐得清闲,竟引山上群猴啸聚,自称猿父,终日与它们嬉戏打闹。依照道门的说法,此等境界,早已至心纯朴,天人合一了,不然生灵是绝不肯这样亲近的。</p>
王朝更迭,佛兴佛灭,沧海桑田。在历代高僧大德的经营下,灵潜寺逐渐汇聚佛门显密法脉,成了天下第一名寺,与道家长生门,儒家天柱阁,同为正道门派之领袖。</p>
寺中建筑依山而起,有“顶堂楼阁”四处,专注传法修行之用。</p>
其中,“顶”为金刚顶,专修密宗明王法脉。明王者,诸佛菩萨忿怒身也,由起大悲现威猛故。神通莫测,变化无穷,大身充满于虚空,异相威严于法界。</p>
“堂”者,毗卢堂也,坐落于自现山腰。这毗卢堂专精密宗真言法脉,通过修持诸大真言来除魔障,消业力,长智慧,得成就。最著名的真言,莫过于观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在杭城,这咒连街头小儿也多能诵持,南朝四百八十寺,可见一斑。</p>
自现山脚是迦叶楼和琉璃阁所在之处,此二皆为显宗。迦叶楼专精于禅修,主张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而应舍离文字义解,直彻心源。</p>
琉璃阁,修的是净土一脉,其中又有药师法门,主尊为东方琉璃世界药师琉璃光如来。顾名思义,此脉极擅炼制灵药、治病救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隐喻,长生门东方之峰名为天仁,其上弟子也以炼丹制药为长。</p>
亭名冷月,坐于同名溪流之畔。初夏的冷月亭旁,月明星稀、林涛阵阵,倒也称得上是赏景冶性之佳所。加之今年娑罗树花开得晚,眼下正是花繁叶茂之际。这娑罗树花团簇一群,状如宝塔、如烛台,香风吹过,银光漫天,琼瑶匝地,美不胜收。</p>
此刻,一名僧人正端坐在亭内石凳上深入禅定,双目却由一条黄布蒙着。他身着淡黄色僧袍,与月色同调,面相慈悲极了,叫人见着便心里发委屈,就好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见着了爷爷。</p>
“这小子,还是这么喜欢迟到啊。”声音自溪边传来,那是范履霜正背着手在月下赏莲。</p>
“嗨嗨,范五,松溪老丈,别来无恙啊!”云飞扬终是到了。</p>
松溪天生老相,因此总被云飞扬调侃为老丈。他们三人年轻时意气相投,便义结金兰,又常喜在这冷月亭相聚,因此自号为冷泉三友,在江湖上也颇有侠名。</p>
松溪法师只是微笑,并未搭话。范履霜则没好气地回道:“怎么,又堵了?”</p>
“可不是嘛!”云飞扬熟练地搪塞道。</p>
“这都子时了,还堵?”</p>
“主要我脚程也不快……”</p>
“你脚程不快?那天底下还有几个脚程快的?”</p>
“范兄说的是,得亏了孟老夫子慷慨大义,授了我这快哉风身法,不然我迟到得要更厉害了。”</p>
“你还好意思提此事?你知道当时我求师父授我这功法,求了多久吗!”</p>
“这不是咱师父心善,有教无类嘛,嘿嘿。”</p>
范履霜虽然嘴上不饶人,心里对云飞扬却是敬佩的,也并未觉得孟老夫子传给他快哉风身法有什么不妥。只因云飞扬得这功法实在不易,但也德功相称。</p>
在十年前的己卯大战中,云飞扬与黄裳二人在陌城双剑战群魔,舍命护住了满城百姓和众多身受重伤的天柱阁弟子。那一役,云飞扬身被数十创,血淋漓,衣尽湿,却仍血战决死,半步未退。</p>
再后来,天柱阁孟老夫子为嘉奖其保卫全城百姓之功,也为答谢二人舍命援护门人之恩,便授予了他们快哉风身法。这本是儒家绝学之一,正所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修习者以自身浩然正气为引,可以乘奔御风,飞驰于天地之间。</p>
松溪长老听着两位挚交好友的插科打诨,虽然吵闹,却觉得心安了许多。己卯大战,使得天下正道门人损失过半,尤其长生门、灵潜寺和天柱阁三大正道领袖,不知有多少长老和弟子命陨魔手。虽然魔门三宗也受重创,十年不敢再起波澜,但往生堂里的那些牌位,到底把气氛哀伤得有些沉重。</p>
云飞扬打算岔开话题,赶紧找松溪帮忙:“老丈,你这是,又在修闭目禅啦?”</p>
松溪答道:“然也,修了快一个月。说来,今夜子时,好像可以开目了。”</p>
云飞扬又问:“那你不揭下布条,却是为何?”</p>
松溪打趣道:“图个清静。”</p>
云飞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松溪略微转头倾耳,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细微的声响。</p>
“怎么?”云飞扬问道。</p>
“你听,”松溪说道,“可听见了什么?”</p>
“这是……哭声?”云飞扬侧耳倾听。</p>
“啊?我怎么没听到。”范履霜四处张望,却是听不见什么哭声。</p>
“噤声,”云飞扬又凝神听了一小会儿,道:“此地怎会有婴儿啼哭之声?见了鬼了,我跟范五下午办案时,也在河边听见过!”</p>
松溪道:“见什么鬼啊,鬼见了我们才要愁呢。你说得对,正是婴孩夜啼。而且,越来越近。”</p>
范履霜急忙问道:“何处?何方?”</p>
云飞扬和松溪并未回答,只是一齐顺着冷月溪面向北方。那是上游位置。</p>
这下,连范履霜也听见了。云飞扬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又疾风一般飞驰了回来,来去神速,正是快哉风身法。</p>
他回来后,手里多了个篮子,里面竟是个一岁大的婴儿。说来也奇,这婴儿见了三人,反倒不哭了,只是张着一双大眼睛反复打量他们。</p>
“这篮子在溪里漂着,周围并无人迹,”云飞扬一边说,一边轻微翻了翻篮子里头:“哟,还是个男孩儿。”</p>
范履霜道:“奇也,怪也,放着公子不要,反送到你这灵潜寺门口。难道是哪对夫妇养不起孩子,把他放在溪里,给他找个活路?”</p>
“养不养得起,不知道。找活路,应是如你所言。”云飞扬把篮子放在石桌上,继续翻看。</p>
“何以见之?”范履霜问。</p>
“范五你看,有血迹。”</p>
“啊?”范履霜一惊,赶忙上前检查。</p>
云飞扬道:“放心,不是孩子的血。”</p>
范履霜一边查看血迹,一边问:“难道是仇家追杀?跟我们截杀的那批魔道弟子有关吗?”</p>
“有可能。”云飞扬道。</p>
范履霜道:“此子所来方向是北,为坎。子时,为坎。浮于水上,亦为坎。坎者,险也,这恐怕是一滩浑水。”</p>
云飞扬见气氛有些紧张,打趣道:“嘿,你这倒是能抢我们道家的生意了。”</p>try{ggauto();} catch(ex){}
范履霜道:“《易经》为五经之首。虽然我们儒家多是借此从天地万象中归纳君王治国理政,君子为人处世之道,到底也是略通一点算术的。数,也是君子六艺之一嘛。”</p>
云飞扬道:“正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但我们知命便是为了扛命不尊,如果服从于命数,不思进取,那我们倒也与摆摊算命的无甚区别了。驭大道变化之理以为己用,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夺造化之机,这才是妙用所在啊!”</p>
“然也!”范履霜深表认同。</p>
“二位,算命的事,姑且放放。这孩子,该当如何处置啊?”松溪打断了论道中的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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