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生（九）龙首原（1 / 2）

秦岭之北，龙首原上，长安。</p>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p>

长安城依据《周易》六爻规则，以龙首原最高处为基点，自北向南展开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p>

宫城，内有太极宫，圣人所居。又有东宫，太子所居。西边则是掖庭宫，宫人所居。自然，太仓也在宫城内，负责接收各地正仓上供的税粮，以供京城皇亲国戚、官僚政客、军队以及都城百姓使用。</p>

皇城，与宫城同在郭城之内，左宗庙，右社稷，百僚廊署罗列其间。太庙、太常寺、鸿胪寺、大社、将作监、中书省等便在此处。</p>

皇城之南，是南衙府兵十六卫，分别为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这十六卫遥领天下近七百折冲府，居中御外，卫戍京师。</p>

负责宿卫东宫的十率也在此处，不过一般只提及统领府兵的六率：左右卫率统超乘军，左右司御率统旅贲军，左右清道率统直荡军。</p>

这郭城之内，是总司天下的帝国核心，而郭城之外，则是大延万民。</p>

外郭城，亦名罗城，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前直子午谷，后枕龙首山，左临灞岸，右抵沣水，东西一十八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一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周围六七十里，其崇一丈八尺。</p>

以朱雀大街为轴，右侧为万年县，有东市，左侧为长安县，有西市。二县之名取的是“万年长安”之意。但愿吧。</p>

从天上看，整个长安就像一个棋盘，街道纵横交错经纬分明，极为规整，好似这局棋的规则也是这般规整似的。</p>

若说是圣人行百官如棋，百官行百姓如棋，那又是何方神明，在圣人的背后设下了这如星翳灯幻，露泡梦电云般的棋局？</p>

万民的幸福在这里，帝王的权威也在这里。</p>

今日的长安城格外热闹，闻喜宴、樱桃宴、曲江宴等纷纷开场。春闱刚刚放了榜，新科进士们在月灯阁聚会打马球，好不热闹。他们纵马执杖，驰骋挥击，肆意欢笑，观众们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打完了马球，一行人便去佛阁之上痛饮美酒，乘兴诗赋，何其快哉。</p>

等他们饮够了美酒，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长安城渐渐沉浸在一片灯火阑珊之中。</p>

街道上人头攒动，商贾云集，各色人等穿梭其间，形成了一幅繁华的画卷。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从绫罗绸缎到陶瓷器皿，从珠宝首饰到书籍典藏，应有尽有。</p>

如此热闹，有时也会把人衬得格外孤独。</p>

什么叫孤独？孤独，就是你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是如此繁华，看着新科进士们春风得意马蹄疾，看着银匠崔六今天又成了不少生意满脸笑容，看着做水盆羊肉的李十二忙得直擦汗，看着楼里的胡姬轻快地跳着胡旋舞，看着街边髫童在与小狗玩耍时不小心掉落了手中的那瓣西瓜，引来不少小虫飞舞盘旋。</p>

可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这就是孤独。</p>

就像是一道透明的大幕裹在你的身上，你明明能看见这个世界，可总像隔着一层什么，你被这大幕裹得窒息。有趣的是，你看到的景象越热闹，你便越会觉得窒息。</p>

快窒息的是个年轻人，看着二十岁左右。此刻，他坐在安邑坊一家酒楼外的台阶上，快要窒息在一壶酒里。</p>

他只想喝酒，并不想被太多人看见，因此选在酒楼外的后街处独饮。偶尔有行人路过，但没人会注意他。毕竟，这里是长安，多的是伤心人。</p>

云飞扬恰巧也在这附近游历，见了这一幕，不免心生好奇，于是前去搭话：“这位公子，你这酒，看着真是不错啊。”</p>

那少年也未抬头，只是一把将酒壶递了过去。云飞扬畅快一笑，接过酒壶坐在他身侧，豪饮了起来。</p>

这倒也不算破戒。一来，他酒量惊人，修为又高，只这么一壶恐怕与喝水没太大区别。二来，这也是为开导那少年做的善巧方便，因此也不算违背戒律。</p>

“好酒啊！可惜了，可惜了。”云飞扬一边咂嘴回味，一边评论。</p>

少年回话：“可惜什么？”</p>

云飞扬答：“可惜如此美酒，竟有股酸味儿。”</p>

少年像是被气笑了：“我请你喝酒，你倒还挑剔起来了？”</p>

云飞扬也不在意，只是把自己腰间装酒的葫芦递给少年，抬了抬，示意他尝尝。</p>

少年接过葫芦，打开便往嘴里倒去，浑不设防，道：“好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