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四夷僧院堪卧虎 三韩故事起柳花（1 / 2）

得知了庆云和陈道巨的关系，最欢喜的自然是萧衍，</p>

这下和庆云诸人间的“战略同盟”就变得更有意义了。</p>

庆云，祖暅之，本就是南人，也并不排斥为南齐贤王助力。</p>

只是陈道巨的下落现在可真没人知道呀，庆云忽然就想起了瓠采亭，毕竟当日出言激走陈叔的人，就是她啊。</p>

七嘴八舌之间，一行人又回到了兰若主寺。</p>

萧衍一干人寄宿在四夷馆，而李神俊则于蜚驮堂暂住，三方颔首作别。</p>

元法僧想起两个女娃还巴巴地在为他们担心，忙带着三个义弟脚下加速，奔向皆空堂。</p>

两个丫头所住的禅房果然还有灯火，庆云抢先推门而入，不待对方发话，却先向瓠采亭追问起了陈道巨当日情况。</p>

瓠采亭一个劲的澄清，自己也只是个传话的，怎么会知道陈道巨的动向？</p>

这件事儿毕竟只有庆云一头热，其他人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聊起方才的一场乱战了。</p>

庆云再也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只得泱泱作罢。</p>

一旁的元法僧却讲得唾沫飞溅，把刀斧剑的无间合击夸得天花乱坠，</p>

话锋一转，又说那虫二先生如何一剑退群豪，</p>

再讲到南齐侍中萧衍欲迎竟陵王，事涉齐高祖隐秘。</p>

把那两个小丫头听的，啧啧不断。</p>

最后还是瓠采亭埋怨道，</p>

“二哥你为什么不用烨鹄弹？”</p>

元法僧和刘赢还不知道这烨鹄弹是什么东西，祖暅之免不了废了番唇舌解释，</p>

然后才对瓠采亭道，</p>

“对方可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剑客。</p>

能不能伤到他还在其次。</p>

这要是一弹甩了出去，那可就结了死仇！</p>

就算今天这关我们能过去，来日要是师父知道了，也是会‘清理门户’的。”</p>

瓠采亭吐了吐舌头，反呛道，“那现在怎么办？”</p>

“明天我准备去一次太室山，拜会北派天师寇冠云。</p>

可以向他打听一下家师的下落。</p>

如果他老人家恰好再附近，那想来还有机会。”</p>

元法僧也拍了拍脑壳，</p>

“嗯，我明天去探探那个李神俊的底牌，或许也可有些帮助。”</p>

其他的人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刘赢知道寇冠云是一代剑术名家，那定是要跟二哥去拜会一下的。</p>

两个小妮子也想找机会见识一下太室风光，起哄同往。</p>

只剩庆云一个，不忍见大哥独行，便没有跟风站队。</p>

第二天大家起得也都不算太早，尤其是元法僧，等他养足了精神，暅之一行早就出发了。</p>

庆云随了大哥来到蜚驮堂，正赶上婆罗门大师讲经。</p>

好嘛！又是讲经。</p>

可是既然称作信众，恰逢其时，出于礼貌，这是不能不听的啊。</p>

两个人寻了蒲团坐下，却没看见李神俊，只能装模做样的听婆罗门大师讲蜚驮。</p>

庆云听了片刻，你还别说，这蜚驮可并不都是枯燥的经文，</p>

讲的都是史诗一般的上古往事，倒是别有乐趣。</p>

当然，这些故事都是以戎州，也就是现在的身毒为中心展开的。</p>

用婆罗门大师的话说，身毒是华夏人对他们的蔑称，信众一般称为天竺。</p>

两词同源，只是音译各有褒贬。</p>

天竺人以戎州须弥山为中心，分天下四州。</p>

东望大国，西通商路，北临崇山，南有乔木。</p>

当然，后世翻成东胜神州，西牛贺州，北俱芦州，南赡部州，也不失为一种半意译半音译的说法。</p>

这东胜神州乃是依昆仑赤县神州之例，翻译得倒也确切。</p>

蜚驮古谕，上古之初，神我的祭品化为万物，</p>

口化婆罗门，代表智慧，传递神谕，就相当于中原士族公卿高高在上；</p>

手化刹帝利，主征伐，握权柄，如将佐百僚；</p>

腿化吠舍，皆地主豪商，如华夏寒门；</p>

脚化首陀罗，例为蚁民；</p>

至于不入籍者，为奴为仆，那都是不由自主的贱民。</p>

这些士庶之别，阶级之分，其实在魏晋时期的中国也是非常严格的，所以中原信众也不难理解。</p>

所谓蜚驮古谕，其实就是给这种不平等的制度一个天定的名分而已。</p>

不过理解归理解，庆云的生长环境与世无争，他对那些阶级间的繁文缛节是非常不以为然的。</p>

所以啊，听到这后半段就有些走神了。</p>

好在婆罗门大师也没打算讲很久，反正这寺中讲经走得是流水席，每天都要出面和信众宣讲，贪多反而难讲透彻。</p>

等到信众散去，庆云推醒了元法僧，便往后院禅房寻李神俊去也。</p>

李神俊出身不俗，出手自也阔绰，在这里独自包了一处单间，甚是清雅。</p>

二人扣开了门，寒暄几句，庆云瞥见李神俊手中握着一本花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p>

在书页卷起的最高处，赫然是萧衍二字，庆云一时便起了兴趣，随口问道，</p>

“李兄这是在研究什么呢？”</p>

李神俊也无意隐瞒，将册子摊开，</p>

“我从大统那里讨来了在四夷馆借宿的人员名单，想碰碰运气。</p>

要是里面藏着些什么贵人，能助我等上山也未可知。”</p>

听这么一说，元法僧也急忙凑过来了，三个人津津有味地研究起了这本名册。</p>

名册里有很多名字已经被划掉，想是已经离寺，但剩下的名单依然很长：</p>

高昌国马义舒王子</p>

柔然国沙弥尼郁闷</p>

倭国苏我高丽</p>

新罗国智大路王子</p>

扶桑游方僧慧深</p>

百济国宇文本柕</p>

高车国大连翮祖</p>

东离国比丘尼许黄玉</p>

仇池国杨绍先比丘尼杨洌</p>

扶南国柳心舞</p>

盘盘国无上僧</p>

伽耶国苏鲁</p>

毗骞国不灭僧</p>

伊伯国刘必金多</p>

吐谷浑慕容圣婴</p>

盘古国司烜蒙哥</p>

写在最后的，就是南齐一行人：萧衍，席阐文，萧云长，太史叔明，褚万春。</p>

“这个名单能有什么用？”</p>

元法僧皱着眉头，晃着脑袋，读着那一个个陌生，拗口的名字，实在是有些不耐烦。</p>

李神俊却摇了摇头，他用指节在杨洌这个名字上敲了几下，</p>

“杨洌，嗯，杨洌，难道是她？</p>

这个人我需要再仔细查一查。</p>

等有消息了，再来找你们商议。小龙王以为如何？”</p>

元法僧不知道是否被那一长串的名单扫了兴致，脸上堆满倦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p>

只是礼节性地又和李神俊扯了几句，便拉着庆云告辞了。</p>

“大哥，你走这么急干甚么？”</p>

“别吵！别吵！</p>

让我背背，杨绍先，杨洌，柳心舞，无上僧……</p>

快，快走，等会儿我就忘了！”</p>

背这个干什么？</p>

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大哥竟然还有这一手绝活，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整个名单背下来了？</p>

元法僧回到禅房，取了纸墨，也不拿笔，生怕在研墨上花费时间把那名单忘了。</p>

只见他挥舞墨条，十行俱下，转腕如飞，将心中所记誊写了一份，递给庆云校检。</p>

庆云拼命地回忆着眼前闪过的字符，估摸着和自己的印象里差不多，于是肯定地对着大哥点了点头。</p>

元法僧这才长吁了一口气。</p>

“大哥，你到底记这个干什么呀？”</p>

“你呀，难道忘了我们在这里不止一个任务吗？</p>

查太子同党你忘记了吗？</p>

和太子相勾结的外部势力，多半就落脚在四夷馆啊。</p>

有了这份名单岂不是方便许多？</p>

等二弟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研究一下，应该先从谁着手盘查。</p>

这两件事情都是要办的，后山一时半会儿闯不上去，我们也不能光闲着啊。”</p>

庆云闻言，心下大为折服：</p>

哦，大哥到底是大哥，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p>

祖暅之等人回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并不算好，但也不能算太坏。</p>

华阳先生确实曾经来过这里，但此时已经入蜀。</p>

不过他和观中的綦毋道长约有要事，半个月之后，应该还会再回嵩山。</p>

元法僧听罢并没有着急，魏王下达的两个任务虽然紧要，但也无需争那十天半月。</p>

现在有了四夷馆的情报，那倒不如先换个方向。</p>

他取出了自李神俊处誊抄的清单，询问众人看法。</p>

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去除那些和魏国绝对友好的，以及自身实力非常弱小的势力。</p>

于是，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的被否决，最后只剩下高车，柔然，吐谷浑，南齐，四个国家。</p>

刘赢仔细看了看，说道，</p>

“本来柔然的嫌疑最大，可是在四夷馆中来自柔然的只有一名女子，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如，把柔然也去掉？”</p>

瓠采亭闻言可不乐意了，“怎么，看不起女子啊？”</p>

她口中虽然满是怒意，可是手底却做了个划去的手势。</p>

刘赢知道四妹的脾气，忙好言相哄，这甲乙丙丁的选择题就这样去掉了一个备选项。</p>

“南齐似乎可能性也不大。</p>

我听说元恂原本的计划是逃亡平城，支持他的势力，多半还在北边。</p>

而且萧衍一行人的目的我们也知晓，他们如果还另报有结交太子的心思，绝对不会在今日才到嵩山，更不会带来那么多人手，摆那么大排场。”</p>

庆云的这段分析，似乎也很在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