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洒满明村河(第十九章)(2 / 2)
每当大家调侃嘲笑我额头上的肉疙瘩时,小冬哑巴都会紧闭着嘴巴,十分难得的远远站在一边,不发出一丝的呀呀叫声。一次,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大纸包,指着我的额头,呀呀叫地递给我。我满是疑惑地将纸包打开,里面又包了一层纸,我接连打开了四层纸,里面才露出一个圆圆的小铁盒子,我把盒子掰开,一股幽香飘了过来。我使劲地嗅了嗅,终于认出那是雪花膏。雪花膏是我小时候唯一见过的化妆品,山里人自然是不用这东西的,但村小学的誉兰老师会用这个东西,我也是听大姐她们谈论才知道这雪花膏的。</p>try{ggauto();} catch(ex){}
小冬哑巴指着我扔在地上的纸,呀呀呀呀地比划着,意思是,这个盒子是干净的,他包了好几层纸,他的手没有碰到这个铁盒子,叫我赶紧往额头上抹。我与小冬哑巴比划了半天,才弄清楚他是怎么弄到这盒雪花膏的。小冬哑巴是听他老娘懒尸婆跟我堂兄说,一次她去村小学给明小夏送雨伞,路过誉兰老师宿舍,看到窗户上有一盒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雪花膏,还大为感叹了一番,怪不得誉兰老师的脸那么白,那么嫩,一点皱纹疤痕都没有,原来是这雪花膏的功劳,什么时候,卖了鸡,她也要贯一场(这是我们村里的俗语,意思是要狠下心、大出血去购买什么东西或高消费一次),买一盒雪花膏来涂涂脸,自己的脸又老又黄,都被天上的太阳晒惨了。小冬哑巴自然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这个涂脸的东西,大家都喜欢,涂在脸上肯定有好处,大家都喜欢看,联想到大家对我的脸指指点点和调侃嘲笑,那肯定是不好看了。经过几次行动,他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抓快石头砸烂了窗户玻璃,用纸包着那个小铁盒子,把它给偷了出来。</p>
我真是没有想到,一向痴傻呆讷如白痴弱智的小冬哑巴还会有这么一手,心里会惦记着我额头的肉疙瘩,还知道我的脸好不好看。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动,也不推辞,将那雪花膏在额头上来回涂了好几遍,然后把那雪花膏铁盒子装进了兜里。小冬哑巴则在一旁呀呀呀呀直叫唤,跳来跳去的,又像是一条被人踩住了尾巴的小花猫。不过,小冬哑巴的好心没起到什么作用,我额头的肉疙瘩还是那样顽固、坚挺地横卧在那里,甚至像是鱼儿身上的鳞片,在太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辉。顶着这肉疙瘩,被村里人和小伙伴们嘲笑了四五年,就在我以为会一辈子顶着这肉疙瘩行走江湖,甚至会被人家送我几个关于肉疙瘩的外号时,小冬哑巴又给我偷了一小瓶黑乎乎的药水送过来。</p>
村里的明老根开着一家小卖部。老根叔叔是个退伍军人,在部队上受了伤,一只脚残废了。由于是农村户口,退伍后不能安排工作,回到家里也干不了农活,便在村里的泥沙路旁开了一家小卖部。除了卖一些百货日用品之外,卖的最多的就是酒。那个时候卖酒不是一瓶一瓶的卖,而是五钱、一两、二两的卖。老根叔叔店里最显眼的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的全是酒。有卢镇的水酒、米烧、老窖,也有县里或县外来的竹叶青、贡酒、王酒、谷烧等,低度、高度,甜的、辣的,都有。用一个小竹筒往玻璃罐子里舀,一竹筒就是五钱,倒在一个陶瓷饭碗里,细细品味一番,一竹筒不过瘾,便再来几竹筒,这是我们村里老少爷们最高的享受。在读小学三年级时,我和朱亮两个人,就不止一次地在老根叔叔那里舀过五分钱一竹筒的伏酒。喝在嘴里甜甜的,润过嗓子,流进肚子里,那甜味便变成了咸咸的、辣辣的,还有股子火烧火燎的热感,浑身都暖洋洋的,在冰天雪地里喝上一竹筒,不知道有多畅快惬意。可惜的是,老根叔叔一天只会卖给我一竹筒,无论怎么求他,或是一天去他店里十几次,他都微笑着说,老懂,你已经喝了一竹筒了,一天就只能一竹筒,我这里记得一清二楚,你耍赖,老根叔叔可不耍赖,你再来这里挠着我,我就告诉明德老师了。</p>
接下来,我就无话可说了,只好紧闭着嘴巴,听村里的这些酒客酒鬼们一边细细品味碗中美酒,一边大呼小叫、天南地北的胡扯各种稀奇古怪的新闻故事。时不时地,还有喝得醉醺醺的酒鬼端起酒碗来引诱我一番,老懂,老懂,来给三爷捏个肩、捶个背、扛个腿,就赏你喝口酒。我自然是不理会这些酒鬼们,满口胡说八道,喝得脏兮兮的酒,谁稀罕。不过,小冬哑巴不会在乎这些,这些喝得昏头转向的老酒鬼们也忘了小冬哑巴脏兮兮的嘴脸,竟然把酒碗凑在小冬哑巴的嘴边,哄笑着,喝一指,喝一指,不能多喝,只能喝一指。这个时候,小冬哑巴是极为温顺、乖巧的,轻轻地喝一口,就是那些酒鬼们说的喝一指,便停下来,咕嘟一声吞进肚子,继而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呀呀呀呀的呵呵傻笑起来。当然,小冬哑巴能够喝上一指酒,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大多数时候,这些酒鬼们是要他比划一番小冬哑巴父母亲的那些隐私秘闻,比如,这个指头代表哑巴父亲明大山,另一个指头代表哑巴母亲懒尸婆。在这些酒鬼的大笑声中,精彩的比划就开始了,一会儿这个指头压在了另一个指头上面,一会儿这个指头又捅向了另一个指头,这时另一个指头便变成了两个指头围成的一个小洞洞。开始,我也跟随这些酒鬼们一起哄笑,后来渐渐大了,心里隐约觉得不对,特别是我父亲带我牵着家里的母牛去配了几次种后,明德老师含蓄又高超的性教育启蒙,让我明白了许多不该随便胡说的东西。这时,我便不顾小冬哑巴脏兮兮的身子,一把拉住他往店外跑出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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