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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顺子顺理成章地去了贺松柏的养猪场。以前干猪场的老人鲜少有留下来继续干的,因为他们都挣够钱了,不想再过天天担心受怕的日子,这种日子还劳心费力不说风险还大。顺子能留下来,全是因为被猪场老板开的“高薪酬”吸引住了。
他得多挣点钱,才能安享晚年。
顺子是个瘦削文弱的男人,面色苍白,下地喘得跟风箱似的,别人都说他身体胎中带虚,他时不时得吃点营养品度日,有个收入高又不累的活干当然是好的。
贺松柏让顺子带带梁铁柱怎么放哨、怎么看岗。
梁铁柱本来不愿意跟再干猪肉这种风险大的活计了,但是贺松柏劝服了他,他跟着顺子一块去学放哨。卖猪肉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贺松柏愿意带上他,梁铁柱也没怂,也把自己这些年挣来的媳妇本投了进去。
另一方面铁柱还是两头兼顾,从赵兰香那边挣点外快。他值半夜的班,等顺子来顶岗的时候他就去给赵兰香卖糕点,他也不去黑市摆摊了,但仍是会去收一些猪吃的粮食。
……
贺松叶仍旧跟着赵兰香一块学做衣服,开冬的气候冷极了。
贺松叶原本也是没有新衣服过冬的,但是她在赵知青这边帮着干了几天的活,看见每天墙角都会有用剩的小小的边角料被丢弃,她觉得非常可惜,看了几次之后,赵知青很爽快地把这些小布条送给了她。
贺松叶非常感激地连连道谢。
她用这些宽窄不一的“废料”,缝缝补补给自己缝了一件外套。
赵兰香见到这件又灰又蓝又白的“撞色”外套,简直对大姐肃然起敬起来。
她以为她给贺松柏做的那件男士水磨牛仔夹克已经够潮、也够旧的了,没想到大姐更厉害,完全是用废掉的料子缝出了一件撞色外套。用素色的碎布拼起来,朴素又富于线条感,针脚能藏得住的就藏得很好,藏不住地的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做了点修饰。
不过亏了赵兰香后来多拿了几块大点的布出来给贺松叶“充门面”,这件撞色拼接外套才更像那么一回事。
虽然用现在的眼光看上去寒碜得不行,但它的颜色融合得很好。
不太突兀,但却实实在在地符合穷人穿的衣服,连磨旧都不必,这令赵兰香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碎布留着也是做点缝缝补补的拼接活,还是大姐心灵手巧,发挥了它更大的价值。”
贺松叶摸了摸自己的新外套,脸蛋微微羞窘,低下了头。
她哪里好意思受赵知青的夸赞呢!
“还是有了缝纫机才做得了,这真是个好物件,难怪人人都爱它。”
贺松叶的拇指爱惜地摸了摸缝纫机黑亮的机身,这种昂贵的大件儿是城里姑娘都肖想的,如今却每日与她为伍。
这种赶工做衣服的日子,虽然枯燥,但在她心里却是无法比拟的充实、生动。
连那丝线缠绕在针下有节律的跳跃,都是那么的有趣!
她爱上了这个活,她感觉到了一种跟平时干活不一样的乐趣,它跟机械地重复的体力劳动不一样,做衣服它是活生生的,富于创造而又有生命的!
赵知青不仅教了她缝衣服,还教了她“画”衣服。
贺松叶看着屋里渐渐少起来的布料,叹了口气。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她这简单又有趣的“裁缝”生涯大概就要结束了吧!在这即将结束的节骨眼上,贺大姐心头沉重的石头移开,却又复杂地留恋了起来。
她不舍地摸了摸机身,“今天有人来取衣服了吗?”
赵兰香点了点头。
她数了数这阵子她们的劳动成果,一个月下来她们两个人一共做了三十件加厚的中山装套装。嗯,其实干活的主力还是贺大姐。
赵兰香一件件地把衣服平摊好,用搪瓷杯装着开水一件件地把衣服烫工整了。她用熟稔于心的折法,将烫整齐的衣服叠成方块,叠得大方又美观。
没多久,暗沉的天空渐渐变成灰蒙蒙的颜色,远处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儿。
铁柱骑着他的大金鹿来了。
他数了数衣服,按照和赵兰香事先约定好的,把三十块的钞票一张张地当着两个女人的面,数了出来。
“喏,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够不够。”
“手工费你们算的是,上衣七毛、裤子三毛,整套一块。”
铁柱轻松地念出了这串数字。
这个价格中规中矩,在赵兰香眼里还算是低了。做了一个月的衣服,还不够她多做几次糕点来得挣钱。
不过这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因为眼下地衣服算是奢侈的消费品,布料的价值本身就高,但手艺却不那么值钱,大伙的消费观念还没转变过来,还不太习惯买成衣。
只要是家里有缝纫机的,都不会选择买成衣的。百货商店里摆着卖的成衣,只有着急着结婚、或者条件宽裕的人才会购买。
衣服的款式和料子也是规规矩矩的,并不提倡个性化,走在大街上同颜色的中山装看起来几乎都差不多。直到八十年代,国人开始注意起物质生活,各式各样的服装才渐渐兴起。
在七十年代靠着做衣服致富,赵兰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靠着它混个温饱倒是没问题,让大姐靠着它过上温饱的日子,才是她一开始打起的“坏主意”。
缝纫机这种宝贝不容易折旧,结实耐用,买回来用个几年再转手卖出去根本不亏。
赵兰香淡定地将“酬劳”塞入兜里,脸上还颇为遗憾、流露出些许嫌钱少的意思,然而搁在贺松叶眼里却完全是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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