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相邀(大修)(1 / 2)
为首的车上,坐着一个中人之姿的圆润女子,妆容浓烈,极其努力地想把眼睛画大一些,把眉毛画可爱一些,只是那些胭脂水粉,到了她肤色暗沉的脸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反倒是衬得她格外的滑稽可笑。
尤其是那一双豆豆眉,画了不如不画。
此女一脸的倨傲,左手拿着馒头,右手一点点掐成块状,一块一块地往人群里丢,等一只馒头只剩个皮了,便打了个哈欠:“好了,今日便算赈济过你们了!”
丰腴的手腕一转,将最后这半张皮子也丢了出去,女子总算是舍得正眼看一看周围的人群了,眉峰一挑,叫运河岸边那一列车队吸引了注意力。
再看那车队前站着的林通,她不禁对身边的丫鬟问道:“没听说过京城有哪位贵人来啊,怎么马车上还刚挂着“姬”字风灯?去问问,那是谁家的车队。”
丫鬟眺望一眼,确实看到一个金灿灿的“姬”字,两边还都纹着金龙。
所谓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扬州城本就经常有王公贵族来游玩,加之大宁的扬州府向来都是让亲王或者皇帝的心腹坐镇,故而丫鬟认得出来这是皇家规制的马车,便赔着小心赶了过去。
来到车前看了一圈,瞧着裴耀庭气度不凡,好像还有点眼熟,便福了福身子:“老爷好,我家小姐叫奴婢问问,您可是京城来的皇亲国戚?”
这话裴耀庭没法答,他确实是京城来的,也确实算得上未来的皇亲国戚,只是他这被罢黜流放的身份,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便囫囵应付道:“你家小姐客气了,哪里有什么贵人,不过是路过的布衣罢了。多谢抬爱,你还是请回吧。”
丫鬟一头雾水,回转后对那女子说道:“小姐,那老爷倒是个怪人,说自己不过是路过的布衣,可谁家布衣敢坐皇家的马车?奴婢看哪,他定是在拿乔做张,故意等小姐你去奉承他呢!”
女子的豆豆眉挤在一处,愠怒道:“哈?要本小姐奉承他?开什么玩笑!我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不说便不说,谁稀罕他,走,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车头,往护城河上的吊桥走去,刚过吊桥,便听身后的灾民似潮水般簇拥过来。有人苦苦哀求,想让她放进城去;有人舌灿莲花,恨不得跪舔她的鞋底;还有的在那期期艾艾地看着,眼中有对富贵之人的嫉恨与不满。
女子不耐烦地对城门口的将士催促道:“赶紧把桥收起来!真是的,既然是徐州府的人,填不饱肚子就不该来扬州府闹!也没见他们把赋税交给我爹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赶紧关门,免得叫爹爹知道了心烦!”
那几个将士不敢怠慢,便是桥上有人也不管了,直接收起桥索,一时间数十灾民往护城河中栽倒而去。
裴允贤的精神力尚未恢复,无法出手相助,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水中,一时间哀嚎遍野。
她上了马车,靠在迎枕上,掀开车帘静静看着这一切。
精神力消耗过度带来的疲惫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她转眼便昏睡了过去。
车外,裴耀庭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与挫败感。
这一路看着家人吃糠喝稀,已经将他那骄傲的心防彻底击垮。裴允贤的两次遇害,谢氏的晕倒路旁,再加上此时此刻这直冲云霄的哭喊声,一切的一切,叠加在一起,让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心生悲怆,不知不觉间竟然热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来。
邵玉堂忙将他扶着,看着他气色不佳脚步虚浮,心下大惊,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烧。
只得将人搀着,往邵氏的马车走去,偏偏他的马车停在码头的另一边,走过去要穿过拥挤的人群,不得已,他只好叫郝笋在前头开道,一边吆喝叫灾民们让让,一边努力地挪过去,像是逆流而上的游鱼,艰难无比。
待他终于来到自家马车前,欲将裴耀庭架上车去,却见扬州城的城门不知何时又打开了。
城门口走出一队抬着步辇的衙役来,步辇上坐着一个官差,看身上的服制,多半是扬州城的父母官。
邵玉堂便将裴耀庭扶上马车,叫郝笋照料着,自己则下了车来,往城门那边凑了凑,终于看清楚,的确是扬州知府姬弘康。
姬弘康乃是先帝姬弘光的堂兄,年过花甲,此时出城而来,在桥上稍事停顿后,便叫人抬着步辇,直奔裴家那辆挂着风灯的朱漆马车去了。
裴允贤是被婉月唤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眼一瞧,马车前面的帘子被高高卷起束在一旁,车的右前方停着一抬步辇,上面有个颇有些年纪的老人家正盯着自己微笑。
她稀里糊涂地下了车,直到林通喊了一声:“王妃,这是九王的堂伯父镇扬王,也是扬州府的知府大人。王妃,您该喊老王爷一声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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