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学堂风波（1 / 2）

天色未明，吴慧就起了床，不过今日她却没有研磨豆腐，而是打开院门，认真地将小院里的各种物事都收拾摆放得整整齐齐。</p>

清晨的凉风带着无比的清新吹起来，仿佛带来无尽的希望和新生。</p>

吴慧简单地拢了拢秀发，便匆匆地出了门。</p>

这样清冷的早晨，换作从前鬼影都不会有一个，但现在却已经有人在街头忙碌了。</p>

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拿着扫帚从长街一头一路扫过来，看见吴慧后停下来打招呼：“吴娘子这么早？”</p>

“七婶不更早。”吴慧打着招呼，心里有些羡慕。</p>

早上来打扫一趟街，可是有工钱领的。县尊老爷一开始发布这样的命令时，大家还觉得他是钱闲得没处花，但后来见城里每日比从前干净得太多，才又改口都吹捧起来。</p>

早上起来扫半条街，也不耽搁白天做事，其实很多人羡慕的，可惜县里要求这些人都得五十岁往上，家里穷困的优先。七婶就是这条街最穷的一家之一了，她两个儿子一个去外地不知音讯，另一个闹鼠疾病死了，老伴半瘫在床，一家人的生计就指着她和一个儿媳没日夜的拼命做针线捱着。</p>

现在看来是好了许多了，那张被生活折磨得沧桑不堪的面容上，也经常有了些笑容。</p>

“昨晚落了好多树叶呀。”吴慧看着街道四周。</p>

“是啊，这不要入秋了吗？”七婶擦着汗，“娘子没带家什，这是去做甚？”</p>

“两个女儿今日要去学堂念书，我去买些她们爱吃的蛋饼。”吴娘子回答着，脸上露出了些自己都难察觉的幸福和希冀。</p>

七婶听了诧异咕哝：“女娃娃也念书？”</p>

没等吴慧反驳，她却自己又释然了：“嗨，既是陆大老爷说的，那肯定是一点问题没有的。”</p>

吴慧有些好笑，这个七婶现在犯了一种毛病，跟人聊天时常常动不动就扯到县尊老爷身上去，以表达她心里的满怀感激。</p>

大家说天气凉了，她会莫名其妙说陆老爷真是大好人。</p>

说米价涨了跌了，她会感叹县尊老爷真是小民的青天。</p>

甚至在闲扯哪家的牛走丢了狗不生崽时，她也在旁边嘀咕去找县尊老爷准没错。</p>

初时大伙儿还善意调侃她几句，渐渐都有些烦了，给她起了个“吹鼓手”的外号。</p>

告别七婶，吴慧来到平时卖豆腐的集市。</p>

往日置身其间还不觉得，此时她一眼望去，不由惊讶地发现这集市的规模不知不觉间竟然这般大了。</p>

她记得以前这里不过是几个街坊贩买些蔬果早点的闲摊，也没多少客人的。那个时候正经要买东西，还是要等十天一次的大集。</p>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肯定是县尊老爷来了以后，这里的环境好了，客人渐渐多了，卖东西的也越来越多，这样的大早上，却已经熙熙攘攘了。</p>

“豆腐西施，今儿你不卖豆腐了？”她还在发愣，旁边就有人向她大声问着。</p>

“哎？对不住，今天有很要紧的事呢。”吴慧连忙向着熟客抱歉地笑着。</p>

买了一小包鸡蛋饼，吴慧回到家时两个女儿已经醒了，正在房里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p>

吴慧将鸡蛋饼放在桌上，先来到房子后边的小室，默默地给灵位上了一柱香。</p>

她十三岁嫁人，十七岁就守寡了。和亡夫相处只有短短的四年，如今九年过去，她差不多都忘掉他的样子了。</p>

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女儿一路过来，其间的辛酸痛苦自然是别人很难想象的。但好在，现在也越来越好了。</p>

“呀！娘亲，妹妹咬我！”</p>

大女儿惊呼声传来，吴慧起身，正要没好气地训斥，却听见院门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娘子请早。”</p>

吴慧只感觉心里怦地一声，随即咚咚地狂跳。</p>

她急急地抢到门边，探头向左邻右舍看了两眼，将拱着手的杜同让进来，嗔怪道：“你、你这么早来做甚？”</p>

杜同笑道：“小弟来接大妞二妞进学。”</p>

“又如何要你接……”吴慧说到一半，才猛然回神省悟，那学堂是何等神圣的地方，自己一个寡妇，确实是不能擅去的。</p>

她顿时不由自主低下头，杜同却是没有察觉，笑道：“我反正闲着没事做。”</p>

屋里的两个小姑娘听见声音，都欢喜地叫着杜叔叔。</p>

吴慧只恨不得将她俩的嘴缝起来，真是生怕隔壁听不见是吧？</p>

她只能无奈地往后退到屋角，坐在椅子上看着杜同陪着自己的女儿玩闹，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扬起的笑容。</p>

寡妇门前是非多，吴慧本是极为谨小慎微，满脑子清贞明洁的道理，但却又很难抗拒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幸福和感情的憧憬。</p>

她心里如同乱麻一般，呆坐在椅间。女儿们吃过了鸡蛋饼，杜同带着她们出门，来邀她同去，她茫然地摇着头，只推身体不适。</p>

杜同带着女儿们走后许久，她才渐渐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p>

早知如此，就不该耽搁生意的。</p>

吴慧心不在焉地在院子里乱转，拿着瓢去切菜，拿着灯去舀水，没头的苍蝇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p>

最后脑子里想的全是从小到大两个女儿唤着娘亲的情景，她心里又不禁暗自想着：女孩儿也能读书吗？</p>

她越来越是担心和不安，既担心她们遭人白眼歧视，又担心她们什么都不懂会犯傻惹人笑话。</p>

终于再也忍不住，吴慧抿着嘴快步出门，匆匆走去。</p>

就去远远地看一会……应该不打紧吧。</p>

当吴慧快步来到新建的学堂外边时，她惊讶地发现这里有好多人在外看热闹，指指点点地议论。</p>

她顿时心虚起来，想要悄悄走掉时，却听见有人在唤她。</p>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招着手，她有着一双长眉，看上去爽朗英气。这位身份可不一般，她是县里最受陆老爷重用的顾令史家的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