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书生出山(1 / 2)
青山寺。
书礼在一旁把玩着手中子母玄珠,回忆着那些少年往事。他原本以为,在不归山得到了大道的真谛,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私自下山,可下山之后,才蓦然发现,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山下的栖凤城中,那些错综复杂的世族势力,其中大部分都是千年之前,他们的先祖作为书家的部下,跟随着书家来到不归山,原以为找到了世外桃源,能够安居乐业。
可惜,耗子窝里也有内斗,就在这山脚下的栖凤城,从一个小小村落发展为人口规模达几十万人的城市,却没想到世族势力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依然存在,甚至都摆在了明面上,有人获得了更大的好处和更多的利益,有些家族慢慢衰落,有些人待不下去迁走了,有些人固执而贫苦地坚守着。
以前,他每次经过栖凤城,都是以书家大弟子的身份,短暂停留,感受着这栖凤城的熙熙攘攘和热热闹闹,可是没想到,在这热闹喧嚣的底下,是数不清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败落世家子弟,和贫苦挣扎的劳动百姓。
他一下子从什么“匡扶天下”的大梦中惊醒,在栖凤城的落日中,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散落一地尘土和脏物的街道和污水沟,灰暗的街道和刺鼻的气味,让他的春秋大梦刺入了俗世的一把利刃,梦想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他再次浑浑噩噩,如果此前他还是书家的大弟子,他的懵懂和浑噩就像是“何不食肉糜”的淡漠和疏离,而此时此刻,立下雄心壮志的他,却迎面扑来俗世贫苦百姓的落拓,人生艰难的境况成为眼前真实的写照,他心中那四个大字搅动着他的心肠,匡扶天下?何为天下?如何匡扶?!
没有理想的人才不伤心,有了梦想的人就要亲眼看到自己的梦想毁灭。
他因此,一路魂不守舍地往南而走,自己也成为了身无分文的乞丐,他没日没夜都在土路旁的杂草中,看着凄风冷月,苦思大道,心中的凄凉蒙蔽了他的双眼,雄心壮志也如烟消云散。直到,他遇到了笛衣法师。
笛衣法师将他带回了青山寺,面对他的衷心诉说,并没有嘲笑讽刺,他就像看着一只迷途的羔羊般,温和而慈祥地说道:“看看佛经吧,孩子。”
从此,他便成为了青山寺的一员。
大师兄元隐、二师兄火猴坐在青山寺师父的禅房前,后院大树下的石桌旁。小师妹秀姑安静不下来,蹦来蹦去干扰着正襟危坐的大师兄,大师兄没搭理她,她又去骚扰二师兄火猴,二师兄就绷不住,和她小声地打闹着。
她不敢去打扰四师兄,四师兄平常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爱说话,经常发呆,有时是对着一棵树,有时对着天空,甚至有时对着一杯茶水。秀姑虽然知道四师兄书礼也是好人,但是还是不敢和他开玩笑,一到他的面前,就好像哪里吹来了一股冷风,吹得她浑身难受,一风也同样是这种感觉,两人对书礼都有些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后怕。
书礼其实非常喜欢这个小师妹,只是他坎坷的经历,经常让他看到事物的悲剧性一面,因此不敢太多透露出真实的情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此前在书家,曾经执行过那些需要杀人嗜血的特殊任务,在这些年通读佛经后,逐渐明白自己心中已经积累下了许多罪孽,那些血腥的过往和罪孽的阴寒,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的气质也颇为阴冷。
四个人就在院中闲谈着,他们从刚才师父的神色看来,想必师父应该无大碍。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师父的禅房中,小师弟一风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师父!”
元隐和火猴腾地站起来,四个人一起奔向师父的禅房。
门被哐地一声打开,只看见房内一风俯在师父的身上恸哭,师父脸色青灰,毫无知觉。光尘大师闭目捏着佛珠,不断念着往生经。
进门的书礼师兄妹们呆住了,在这一瞬间,他们已经明白了情况,但是他们心中震惊莫名,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光尘大师睁开双眼,看着门口表情呆滞的他们,缓缓说道:“笛衣师侄圆寂,前往极乐世界,你们不必过于悲伤,好好与你们师父告别吧。”说完,脸色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笛衣法师就此与尘世告别,一风和众师兄姐心中悲痛不已,一风更是懊悔自己无能为力,众人都痛心,对那偷袭者痛恨不已,可谁愿意去责怪这个他们平时就异常疼爱的小师弟呢?
因为怕玄阴派和所罗门派出的追踪者查到端倪,光尘大师同他们众师兄妹商量,最终还是决定把笛衣法师按照佛门的规矩,积柴火葬。
火葬所用的柴枝是几个弟子从青山寺各处拾来的,师父在青山寺待了一辈子,与这巍巍青山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怀,师父的离去,临了,还是需要这苍莽的青山投出一树一枝来与他作别。
几位弟子心情沉重,是光尘大师点燃的柴堆。天色阴沉着,下着绵绵细雨,师父躺着的柴堆生出浓厚的烟,无情地把师父的面庞遮盖,最终被燃起来的更无情的烈火把师父化为灰烬。
众人念诵往生咒,一风红肿的眼睛流着伤心的泪水,在心中不断地祈求笛衣法师超度轮回,脱离苦海······
青山寺五观堂。
几位师兄弟围坐在一起吃晚斋,上首坐着的是光尘法师,今晚的斋饭似乎特别难咽,大家也都沉默不言,低头拨弄着筷子和碗。
光尘大师放下碗筷,喝了一口粗茶,看了看几位萎靡不振的弟子,微笑着说道:“孩子们,今晚的菜不合口味吗?”
元隐连忙端正坐姿说道:“没有,师叔祖。只是,只是大家都觉得很难过,不太想吃饭。”
光尘大师点点头,道:“你们对笛衣感情深厚,这是好事,不过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不能也不会一直如此沉溺在悲观的情绪中。元隐,你跟着笛衣的时间最长,你可知道笛衣为什么从来不像其他寺庙一样,把你们的名字都改成规整的法号吗?”
大师兄想了想,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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