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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楚仪出去透风,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宋志成端坐于一方华锦席垫,眉峰渐拢,露出焦虑之色:“她不是第一次入宫,更不是胡乱行事之人。”
温硕笔直站立,闻言也是眉梢皱皱。
灯火灼灼,觥筹交错,歌舞盛华。接尘宴开始用膳。
宋志成环视四周,皇后来了,朝中大臣来了,唯独不见苏将安的身影。
微微泛白的发梢,深不见底的幽深瞳孔眸,“世子怎么没来?”
温硕低声在耳边应道:“世子殿下回话,说府中忙着正月初三的婚事,这次接尘宴便不来了……”
宋志成扶住酒杯的手一用力,白瓷裂开一道缝。
想起苏将安竟敢夜闯女儿闺房,便可知苏将安除了手段阴狠,还是个不顾及名声的。
他说在府中,却不一定在世子府。
越想越不对劲,侧耳对温硕小声吩咐道:“出去找找——”
末了,他又勾头意味深长道:“你要是碰见世子,言语不必客气,反而可以给他一些教训!”
温硕颔首。
***
温硕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东宫门口见到宋楚仪。
那片据说寸草不生的荒凉东宫,早就无人问津,住在里面的太子更是不知死活。
宋楚仪躬着身子,步履缓慢。
“阿仪——” 他动身前去,瞧见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宋楚仪,此刻双目空洞无神。
他望向身后残垣断壁的东宫,焦虑之情难以掩饰:“发生什么事儿了?”
出门前打扮的规规矩矩,连鬓角碎发都用刨花水梳光滑的一个人,现在头发凌乱不堪,面色苍白无血色。
明明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义父特地给你做的珠簪呢?”温硕心头很乱。
珠簪特地铸造,顶端是寻常不过的南海珍珠,尾部是玲珑匕首,小巧如针般,就是给她防身用的。
她一直贴身戴在身边。
如今珠簪不见,可是遇到什么凶险之事?
“跟哥哥说说,谁欺负你了?”温硕那双拳头攥紧,温柔似水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
宋楚仪伸手握住温硕的玄袖,苍白的唇色微张,弱声弱气道:“温硕哥哥,别问了……”
温硕顺着那两片雪白的唇瓣,瞧见柔软玉颈青紫一片,还有两排不深不浅的咬痕,血迹未干。
咬痕。
他渐渐有些难以控制心绪,快要冲进东宫。
宋楚仪连忙伸手捂住脖子,埋头,双目紧闭。
刚才的事情,她的确不想再回忆,尤其是这片咬痕。
“温硕哥哥。”她紧紧拉住温硕的袖子,低低乞求道:“千万别进去……”
“我……我没事儿。”
温硕拳头始终紧攥。
她瞧着,怎么可能会没事儿?
“为了宋家,别进去……”宋楚仪眼眶红红,“更别告诉阿爹,我来过这里……”
“哥哥……我求求你……”
她这般低声乞求,他便再也没了法子。
攥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最终取下那件厚实披风,披在宋楚仪身上。
他的行为中规中矩,没有丝毫越矩。
只是目光从未离开过已经被遮住的咬痕。
温硕系好披风带,轻言细语道:“阿仪你要记得,十万宋家兵都在上都城。”
“无论是谁,都别怕。”他语气坚定:“有哥哥在。”
宋楚仪轻轻抬眸,眼神始终怯生生的。
在这上都城中,她没怕过人,唯有面对太子,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怯意。
或许是不清楚他究竟藏有多少秘密,或许是因为他那双阴鸷冰寒的眼睛,仿佛不需要做什么,直勾勾的盯着你,后脊梁骨就冷飕飕的。
眼她紧紧拉住温硕的袖口,哽咽道:“哥哥,我这个样子不能再继续参宴,阿爹会发现端倪。”
他不知道东宫内究竟发生什么事儿,更不清楚宋楚仪为什么要竭力隐瞒。
但她这副狼狈模样,仅仅是眼神流露的怯意,都会在义父面前露出马脚。
“你确定不跟义父说?”他眉梢深拢,眼神焦虑不安,看向东宫的眼神越发阴郁。
她以前有事从不会瞒义父。
宋楚仪摇头,轻叹道:“多一个人知道,对宋家没有好处,反而会遭来杀身之祸。”
“温硕哥哥,你送我去芳华宫吧。”她似乎已经想好周全的策略:“我好多年都没见小姨了。”
“贵妃娘娘和义父,自义娘离世后,就一直多年不来往。”温硕小心提点:“你还记得,贵妃娘娘为了要接你入宫抚养,还跟义父大吵一架吗?”
她当然记得。娘亲去世后,不知道什么缘由,小姨一直埋恨阿爹。
还说一个只会打仗的男人,哪里懂得娇养女儿,执意把她接入宫中自己抚养。
当年虞贵妃把宋楚仪藏在芳华宫整整半年,最终宋志成暴怒,带着宋家兵硬闯入宫接宋楚仪回府。
宋志成私自带兵入宫,遭到皇上忌惮,多年仕途不顺。
后来,宋楚仪一直小心翼翼的处理阿爹和小姨之间的关系,因为怕阿爹生气,哪怕入宫也不敢面见小姨。
这次的确没有办法,只能拉小姨挡挡。
离芳华宫越来越近。宋楚仪心境已经平和许多。
她回头,温声细语道:“温硕哥哥,你回去就跟阿爹说,我太想念小姨,打算在芳华宫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回府。”
她若是面见虞贵妃,义父必定不悦。
而温硕也明白,这是唯一能掩耳盗铃,瞒过义父的办法。
回宴会途中,再次路经东宫。
他顿下脚步,认真打量萧条寂寞的东宫几眼。
阿仪为什么会去东宫?为什么会受到惊吓?还有……她脖子上的伤和咬痕。
身后一片野草深深传来细碎动静。
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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