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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猴口中牙齿俱碎,已经疼的混了过去,来财牛小心的取了箭头,用清水清创,又用随身携带的针线把他破碎的口唇缝合起来,敷上海螵蛸,扯下内衣给他裹好,留了一个洞口方便灌食,又取了肋下箭簇,上好伤药。
老八猴昏迷不醒,不过没有危险的高烧,来财牛心下稍安。走到院中水井,井台上有一架辘辘车,黑塔巨人打了水,把水葫芦灌满,喝了一口,清凉沁人心脾。这才走回屋中,给老八猴喂了几口水,水带着红血洇出裹伤布,老八猴两腮破碎,盛不住水。
一日一夜的狂奔和厮杀,就算是雄武如来财牛也有几分疲惫。环视四周,房屋破败,四面漏风,好在梁柱齐全,歇脚应该没有问题。他盘膝坐在老八猴身旁,兵刃放到地下趁手的地方,靠在墙壁,从背囊中取出腌肉,就着井水慢慢咀嚼。
他嚼的很慢,很小心。从小饥饿就是他的老朋友,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被掳到恶石岛以后,恐惧又成了他的伙伴,直到一艘大船来到龙王岛,把他从洞窟中解救出来,他才与两个老友永远告别了。
他有了新朋友,有了女人,有了家,他一生中从来没有活的这么清楚明白。但是他懂得饥饿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珍惜食物,任何一点浪费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食物变成营养,慢慢渗入他的肌肉血管,他觉得精力和体力在恢复,精神渐渐敏锐起来。取下大腿上的短手铳,检查了机括枪管,摸出火药铅子搠杖慢慢装填。
忽然,耳中传来轻微的声音,距离尚远,若有还无。他的精神立刻紧张起来,敌人就在左近,随时可能出现,他必须要小心又小心。
收了手铳,起身来到屋外,攀着房檐翻身上顶,向北面张望。看时辰已经是4更天,东川方向火把汹汹,从北面不断涌来,又折而向西,穿过那片激战的密林,向南风原方向延伸。
南风原山南军营也在躁动,营火不停的移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中山军动向,正在调兵遣将。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动静,想来山南军主达勃期也不是傻子,正在准备应战。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来财牛也能感到大规模厮杀一触即发,空气中都是冰冷死亡的气息。
一队火把正奔村庄而来,显然中山军正在扩大搜索范围,以防侧背的伏兵。来财牛有些焦虑,这里无处藏身,身边还有个重创的同伴,逃是逃不掉的。
他悄悄跳下屋顶,回到屋中,老八猴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把火头踩灭,这才把那遭到重创的斥候负在身前,解下腰间大带,把他绑紧,远看就像大狗熊抱着个小狗熊。身上安置妥当,黑塔巨人走出草屋,悄悄走到水井旁。
探头向下看了一眼,井水映着月光,显得静谧而神秘。他扶着井沿下到井中,手脚和肩背撑住井壁,慢慢向下顺,最终悬在水面上方两尺高度。他迟疑了一下,粗重的喘息在黑暗狭小的空间回荡。
终于,他手脚撑住井壁,把大腿上的手铳取出来,抠下一根铁枪管,清理了枪管里的火药铅子。老八猴口眼紧闭,来财牛强行掰开他的嘴,把铁管塞到口中,那厮牙却咬的紧。黑塔巨人这才从囊中取出包弓弦的防水油布,把火药铅袋和手铳包好,放到背囊中。
一切处置妥当,外面已经是嘈杂一片,似乎中山军士卒进村了。来财牛凝神倾听,可以听到脚步声,嘶喊声,砸门声,金铁碰撞,翻箱倒柜,军卒在挨家挨户的搜检,由远而近,想来这个院子也难以幸免。
一片凌厉喧嚣突然涌入耳鼓,哗啦一声似乎是院门倒塌,脚步声纷乱,有人大声喝骂,接着就是一顿狂乱的打砸声。来财牛悄无声息的下到水里,小心的把老八猴脑袋冲上,捂住他的口鼻,水面上只露出一截铁管,让老八猴能够呼吸。
草屋里的折腾渐渐沉寂下来,院子里脚步杂沓,来财牛憋住一口气,整个身子伏到水下。感觉到井口有火光闪动,人影乱晃,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呼哨一声,井口的光亮不见了。巨人又等了等,外面再无声息,这才把头伸出水面,长长的的吸了一口气。
村子很小,不过几十户人家,乱兵折腾的不轻,乱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远去。来财牛爬出井口的时候,见村中不少地方已经火起,黑塔巨人暗骂,这些天杀的混账还不如海贼,草房再破也是穷人安身之处,多恶的人才干得出毁家之事。
抬头看看夜空,月亮已经在树梢,天就要亮了。浑身湿漉漉的回到屋中,四周一片狼藉,好容易清理出一块平地,把老八猴放下。
取下受伤海贼口中枪管,探了探鼻息,呼吸虽然紊乱,但不算微弱。这才解下身上革带兵刃背囊,脱了衣袍,露出一身黑黝黝的健硕肌肉,把衣物鞋袜晾在四周。黑塔巨人再不敢拢火,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下。
此时的与那原,已经是一片沸腾的火海,战斗在黎明前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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