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藏深浦（1 / 2）

南京刑部尚书解学龙接过审讯大悲的文书来，却是一脸茫然和一无所措。</p>

因为这个大悲实在是太接不住戏了！</p>

押到刑部后一通计较连下狱都没下狱，直接是在偏房审讯了起来，问其姓名，只说姓朱，后面又不说了。</p>

问他的经历，一下说着自己是先帝敕封的齐王，受了先帝命南下，先帝这段时间也会南下。</p>

天花乱坠吹了一会，再问他又说自己是受封的吴王，先帝嘱托他要让潞王继承大统...</p>

偏偏几个人也检查过了衣服配饰，都对的很，确实是大明宗室的衣服。</p>

按明会典，一般情况下都是靠着宗室所配的冠帽来判定这个宗室受封的级别，但是据当时拿大悲的人所说，便是连个冠帽的都没有的。</p>

而且按着大悲所说，他把冠帽都供奉在了江北善庆庵里了，这一时半会还真说的过去。</p>

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就算真剃度了也算正常啊。</p>

自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以后，南北消息断绝，还真不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先帝爷有没有真的敕封了几个王爵。</p>

万一是真的呢？</p>

不过这份烦扰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三位阁老的轿子就落在刑部门口后，解学龙的烦扰就消散了大半。</p>

解学龙起身相迎行了礼把三人迎了进来，并且把事情原委都和三人说了。</p>

马士英听完先下了判断：“这件事牵连甚广，不要过分张扬。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都来了吗？”</p>

解学龙点着头：“都在偏房伺候这位大悲和尚呢。”</p>

高弘图也皱眉：“这事...还真难说，牵连先帝和神京，不可不慎重处理。而且被锁拿后受了惊吓，言语无状也是有可能的。”</p>

王铎也接话问道：“他身上穿的衣服配饰对吗？”</p>

解学龙答道：“下官都查验过了，确实是宗室穿扮。”</p>

马士英不耐烦了起来：“礼部的顾锡畴呢？怎么还没来？”</p>

解学龙不敢接话，吩咐着人去备茶。</p>

王铎劝道：“马阁老不必动怒，依王某愚见，既然衣服配饰是真的，那便是顾尚书来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p>

然后王铎转向解学龙：“我听说早上的时候不是还拿了一个疑犯吗？现在何处？”</p>

解学龙说：“早间询问过了，除了喊冤说不出什么内容，已经下狱用力拷打了。”</p>

王铎摇头：“糊涂！且将人拿上来询问。”</p>

于是三人又起了身，往着刑部专供审讯的大堂去了。</p>

三位阁老先是一阵谦让，马士英就直接坐了正堂首位，王铎和高弘图就依次在旁边坐了，解学龙坐在偏座，下首坐着一个书记员和一个刑部官员。</p>

很快月光就被押了上来，腿上套着夹棍，身上那套老旧干净的僧服才一个早上，就脏污地看不清颜色了。浑身都是细细的小伤，被押送到大堂中间。</p>

随着马士英拍了下惊堂木，月光立刻就滚跪了下来，言语中都是哆哆嗦嗦，但是喊得特别撕心裂肺：“青天老爷，冤枉啊！”</p>

下首的刑部官员开口说道：“不要胡说，老爷们自会还你清白。”</p>

月光于是噤声。</p>

几人互相看了下对方，由解学龙问话：“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p>

“小人名叫月光，今年四十一岁，是湖广咸宁县人。小人自幼出家，来得南京，已是住了五年，现在石城门外团瓢内居住。”</p>

书记员笔记如飞，解学龙开口问道：“早上被押的和尚，和你是什么关系？”</p>

月光答道：“小人一心向佛，偶见官僧大悲寒苦，随令同斋，委实不知他是甚么人。”</p>

解学龙笑道：“你怎么会不知？你的街坊邻居都说，这大悲在你家中就住了好几日。”</p>

月光叫屈起来：“小人一心向佛，便是最爱布施斋僧。大悲于本月初二日住得我处，每日也就是在家中持诵真言，小人不敢打扰大师修行，便极少交际。”</p>

解学龙说道：“既是同住了四五日，你如何不知？且把几日做了什么事交代出来。”</p>

月光悲愤无比：“前几日都是小人做好了饭食便款待大悲，并无多话。偏是今日早上他突然外出，抱了一口箱子回来，小人才知道他是大明宗室王爷...”</p>

马士英打断道：“他去何处抱的箱子，为何要去抱箱子？”</p>

月光只好说道：“因小人疑他不是真佛门高僧，他便说要取一物来给小人证明。”</p>

马士英继续问道：“来去多久？他是去何处取的箱子？”</p>

月光回忆了一下：“大概是有大半时辰。至于去哪，小人委实不知。”</p>

马士英又追问道：“那你为何疑他不是佛门高僧？”</p>

月光只好说道：“因小人记得禅宗高僧不持诵真言，便疑他了...”</p>

马士英拍了惊堂木：“那你为何初二日不疑，还不老实交代？！”</p>

月光直接俯地，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把张道人疑大悲还有白日发生的事情细细交代了。</p>

马士英和高弘图往椅子上一靠，开始沉思了起来。</p>

按这样来说，这个大悲看起来是个疯癫僧人，这口箱子才是问题所在。</p>

这时候王铎说了一句：“你在左良玉那，任什么官职？”</p>

月光懵了，一时记不起左良玉的名字：“什么左良玉？小人不认识左良玉。”</p>

然后就回忆起上个月那次“大乱”，声音又哆嗦了起来：“左良玉是那个宁南侯老爷吗？小人实是不认识啊。”</p>

王铎吩咐道：“拷了拿下去！”</p>

月光又跪地磕起头来：“冤枉啊！小人真不认识左良玉啊。”</p>

审讯到这结束，刑部的衙役又怎么会听月光所说呢？很快就把月光拖回大牢去了。</p>

书记和刑部官员也退了下去，三位阁老就一步不动还兀自坐着，于是解学龙只好请示：“请问阁老该怎么处置？”</p>

“解兄且先移步，我们几人稍微探讨一下。”</p>

解学龙站起来行礼：“下官先去了。”</p>

虽然招呼走了手下，但是解学龙就依在大堂外偷听了起来。</p>

王铎先开口：“两位阁老，王某初来乍到，本来不应置喙，但是这件事里透着邪啊。”</p>

高弘图点头：“王阁老是怎么看的？”</p>

王铎说着：“依着月光的话，这大悲疯癫无状，现在看来便不可能是什么宗室了。而且所言一有伤先帝英名，二‘立潞王一语’又是何等无父无君之言！”</p>

王铎起身说道：“千假万假，总是一假。是我一人承认，不必再审。”</p>

解学龙提着的心总算是掉了下去。</p>

高弘图和马士英也起身向王铎行了一礼，随后高弘图摇了摇头说道：“且回内阁计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