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钟情上海（2 / 2）

“你别看我们学校那些上海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其实家里也就十几平米，和我家差不多的啦。”席东海道。</p>

如果不是实地考察过，方自归不太容易相信席东海的说法。现在方自归非常信，非常服，然后心里很自然地产生了一个疑问：上海人住的这么憋屈，但每个上海人都为自己的城市自豪，都毫不掩饰对这座城市的钟情，这是为什么呢？”</p>

“那我女朋友家在石库门弄堂里，想必更是如此了。”方自归说。</p>

“螺蛳壳里做道场，上海人已经习惯了。”席东海道。</p>

极富立体感的墙面上，挂着一个平面相框，里面是一张美国总统里根的大幅照片，方自归看着觉得奇怪，压低声音对在嘴边的席东海说：“我到别人家做客，看到最多的是周总理的照片。你们家怎么弄个里根挂着？是不是你们上海人都特别崇洋媚外啊？”</p>

席东海眉毛一挑，“喂，没有崇洋媚外好勿啦。照片里是我。”</p>

方自归更奇怪了，“什么？”</p>

席东海用手一指，“那个献花的，是我。”</p>

照片中，以一架飞机和一抹蓝天为背景，里根总统穿着黑色西装，扎着红色领带，身体微微前倾，面带自信而慈祥的微笑。里根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白衬衣蓝裤子，扎着鲜艳红领巾的小学生。小学生右手举过头顶行少年先锋队队礼，左手抱着一大捧鲜花。</p>

“这小学生是你？”</p>

“不是我是谁？”</p>

方自归仔细看看照片中英姿飒爽的小学生，再看看嘴边的席东海，半信半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p>

“八四年。”</p>

“上海这么多小学生，怎么就挑中你给里根献花呢？”</p>

“就是运气。那一次，负责献花的花童分给了卢湾区。那时候卢湾区少年宫有童男童女三对花童，我是头牌花童。碰到外事活动，三对花童轮流上。那次里根来，正好轮到我了。”</p>

看着墙上的照片，方自归一下明白，为什么席东海能轻松成为当年新生文艺汇演的主持人了。在整个工大……不，在整个上海五十所高校的九二级新生中，谁还有过这种前科？</p>

方自归感叹：“运气太好了吧！”</p>

席东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不瞒你说，我还见过好多大人物啦。”</p>

方自归问：“你小时候这么红，怎么不向电视主持人、电影演员这一路发展？你干嘛学劳什子的电气工程呢？”</p>

席东海眨眨眼，“因为矬。”</p>

“矬？”</p>

“我太矮啦。小学的时候没这个问题嘛。”</p>

方自归明白了。席东海做为本班九大金刚中最矮的金刚，身高只有一米六零，他长大后就不像小时候在上海滩那么流行了。</p>

“我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席东海打开了话匣子，“见过大场面有一个好处，就是冷静。我见了谁也不慌……”</p>

随着席东海吹牛的深入，方自归渐渐相信，照片上的那个红领巾确实是席东海本人了。方自归想起不久前的迎新晚会，有个节目出了纰漏演不下去，席东海做为主持人上去救场，倒确实是不慌不忙的。</p>

“吃年夜饭了，东海过来帮忙。”席妈妈打断了席东海的发挥。</p>

“来啦！”席东海站起身来。</p>

原来席爸爸拔鸡毛的地方，一张折叠餐桌被撑了起来。席东海又从角落里拿出几把可折叠的凳子，一个一个打开安置好。</p>

方自归看着一家人忙碌，忽然想到了一个上海人钟情上海的理由：许多事情，只有在上海这种大城市才能做得成。如果在县城里，不管你是多么优秀的小学生，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给外国总统献花的机会。</p></div>